“叔，你這說的什么話，大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俺和你家大貴哥，也算是打小一起長大的，俺家那老房子也不值幾個錢，俺人又沒事兒，也不可能就因為這么點事兒，就非得要你家大貴哥去吃牢飯，你回去罵他兩句，這事兒就算了。”
    “柱子，你……”
    所謂的絕不偏袒，這句話本身就是最大的偏袒。
    看著張建軍那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趙鐵柱只覺得無比好笑。
    小溝村總共就這么屁大點兒地方，誰家崽子什么德行，大家心里有數。
    踹寡婦門、挖絕戶墳這些事兒，張大貴從小就沒少干，全村人都知道，這畜生就是個天生的壞種。
    直接把事情挑明，張建軍這老東西會護犢子，這種情況早在出門的時候，趙鐵柱就已經想到。
    所以，對于這個結果，他倒也并未在意。
    因為他從頭到尾，就沒想過張建軍會把張大貴怎么樣。
    畢竟這一大一小兩個張家人是父子，當爹的，哪能不護崽兒？
    不管張大貴干了什么，張建軍都肯定會袒護，這也算人之常情。
    事實上，如果可以的話，趙鐵柱也不是沒有想過報警。
    不過，他手里一沒人證，二沒物證，報了警，也沒多大用。
    既然前天晚上，沒能當場把張大貴和他那兩個同伙抓住，現在張建軍又說張大貴好幾天以前，就出門去了縣里，那么想必這老東西，早就把一切都給安排好了。
    僅憑自己聽到的聲音，就判斷那人是張大貴，就算現場還有幾只碎玻璃瓶，可自己人卻沒事，房子又只被燒塌了一角，這事兒鬧到最后，哪怕警察真把人給抓了，最多也就賠點錢，道個歉，私下和解。
    只這么一件事兒，想把張大貴送進去，根本不可能。
    所以，趙鐵柱挑在今天，當著全村人的面兒，把這事兒挑明了說，本就是退而求其次——先搞臭你的名聲！
    從眼下這情形來看，事情的進展，完全在按著他所想的進行著。
    而這會兒，看到遠處那群村民們的竊竊私語，一臉狐疑的模樣，張建軍心里也猛的咯噔一聲。
    人言可畏啊！
    雖說原本就沒把這群泥腿子放在眼里，但眼見趙鐵柱擺出這么一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的姿態(tài)，他也算看出來了，這小子擺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對勁，很不對勁！
    具體哪里有問題，張建軍說不上來，可他本能的就感覺到，眼前這小子，對自己有很深的惡意。
    對了，原來是這樣……
    大腦飛速轉動，忽然想起一件事，張建軍一雙三角眼里，猛的冒出兩道惡狼般的兇狠眼神。
    村長這個位子，每屆任期三年，雖說可以連選連任，但任期滿了以后，總歸還是要選舉一下的。
    巧的是，今年就是張建軍這一屆的任期，再過三個月，村里又得召開選舉大會。
    難道這小子，他是想挖了我老張家安身立命的根本？
    一想到這，張建軍心里又驚又怒，簡直恨不得拿把刀，當場就把眼前的趙鐵柱給大卸八塊。
    平時橫行霸道點也就算了，反正縣里有關系，暗中走動走動，只要事兒鬧得不算大，總能壓得下來，拖得時間久了，這幫泥腿子自個兒都想不起來。
    但真要趕在這會兒鬧出點什么丑聞，失了人心，萬一這幫泥腿子，到了選舉那天使壞……
    心里轉動種種念頭，張建軍干巴巴的笑道：“柱子，你這說的是什么話……”
    然而，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卻被趙鐵柱笑著打斷了：“張叔，本來也沒多大點事兒，說出來俺的氣也消了，回頭你說大貴哥兩句，這事兒算拉倒……哎，對了，今兒個是村里分豬的日子，可不能因為俺這點小事兒耽誤大家伙的時間。”
    扯開嗓門說著話的工夫，趙鐵柱后退兩步，把地方給張建軍騰了出來。
    好個連消帶打！
    心里暗罵不已，但到了這會兒，張建軍卻也是有苦難言。
    有心辯解兩句，可眼瞅著遠處那幫村民的眼神兒，他就知道，這次算是黃泥掉進褲兜里，根本就說不清楚。
    自己的種，張大貴什么德性，干了什么事兒，張建軍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就算知道，也絕對不能認！
    本想著趁趙鐵柱討公道的時候，給他來個顛倒黑白，讓這小子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卻是沒想到，最后被這小兔崽子給玩了一手以退為進。
    村里這幫老娘們是什么德性，當了這么些年村長，張建軍是再清楚不過。
    恐怕等這些人回了家，張大貴把趙鐵柱家房子點了的事兒，沒準兒都特么能傳到隔壁小黃村去！
    深吸一口長氣，到了這個地步，再在這件事上繼續(xù)扯下去也是沒用，所幸趙鐵柱不再糾纏不清，張建軍也只能就坡下驢，話鋒一轉，就提起了分豬的正事兒。
    “鄉(xiāng)親們，今兒個把大家伙喊來，為的是個啥，想必大家伙心里都明白。”
    話說到這，總算找回了幾分作為一村之長的感覺，清了清嗓子，也沒什么心思和這幫泥腿子說場面話，張建軍直接開門見山道：“咱小溝村里一共八十三戶人家，每戶一口豬，現在開始排隊登記，一人領走一頭，都清楚了沒？”
    一邊說著，張建軍一邊從手包里拿出本子和筆，準備登記。
    但是，讓他萬萬沒想到的卻是，偏巧也就在這會兒，站在豬圈外邊那幫人里，忽然有個老娘們嚷嚷了起來。
    “哎我說老張，這都折騰了好幾天，這豬我不要了，直接給現錢行不行？”
    “這是啥話？”
    兩只三角眼一瞪，張建軍沒好氣兒道：“這豬是國家給村里的政策，不管你要不要，該簽字還得簽字！”
    “三天前就說要分豬，二柱子又說這豬有病，你分我一頭病豬，這到底是啥意思？”
    “是啊，俺們都有眼睛，這些豬仔一個個沒精打采的，明顯有問題，你們說治好就治好了，太草率了也！”
    “病豬誰要啊，這牲口吃的又多，萬一沒趕在出欄之前就病死了，那損失算哪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