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朧，月明星稀。</br> 梁藥故意磨到十點半才回家，心想這會兒生日趴應該結束了，她剛掏出鑰匙開門，門就自己開了。</br> 梁母出現在面前，眉眼有些疲倦，看到她后眼睛一亮，</br> 梁藥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一把抱住，啜泣道：“傻孩子，不就說了你幾句嗎？往外跑什么，大半夜的，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br> 溫暖的氣息環繞著她。</br> 梁藥眨了眨眼，有點不敢相信，她雙臂僵在空中，猶豫著要不要回抱，然后就聽到梁母愧疚道：“雯雯，對不起，媽以后再也不對你發脾氣了。”</br> 梁藥全身一僵，表情淡下去，“阿姨，你認錯人了。”</br> “你叫我什么？”梁母重點歪了。</br> 梁藥微笑：“我是梁藥，不是什么雯雯，您再仔細看清楚？”</br> 梁母驚呆，立刻把她從懷里揪出來，驚疑不定地看著女孩皮笑肉不笑的臉。</br> 不施粉黛，烏發細唇，純凈得像白雪似的。</br> 分明就是梁雯！</br> “你開什么玩笑……”</br> 梁母話沒說完，被另一道聲音打斷：“媽媽，你和姐姐在門口干嘛呢？”</br> 梁母抬頭，真正的梁雯不知何時回來了，手上還提著一個袋子，不解地看著她們。</br> “……”</br> “咦，姐姐，你卸妝了？”梁雯看清梁藥的臉，很吃驚。</br> “嗯。”梁藥點點頭，似笑非笑看著石化的梁母：“媽，以后記得擦亮眼睛，不然連女兒都認不清多尷尬啊，我回房了，你們慢慢聊。”</br> 說完便越過她，脫鞋進屋回房間。</br> *</br> 梁藥脫去新買的衣服，拿上睡衣準備洗澡，她走出房間，看到媽媽和妹妹真的坐在客廳沙發上聊天。</br> 梁雯眼圈泛紅，好像受了什么委屈，說話抽抽噎噎的，梁母則摟著她的肩安撫，又是哄又是勸。</br> 梁藥站在門口聽了一會兒。</br> 梳理起來就是梁雯在學校喜歡上一個叫楚晝的男生，然而人家對她沒意思，告白被拒，無論怎么做都打動不了他的心，為此弄得整個人都魂不守舍，茶不思飯不想。</br> 而梁母在晚飯時就看出她不對勁，經過一番逼問，梁雯終于說了實話，梁母非常生氣，在她看來早戀是大忌，特別是梁雯這樣潔身自好，品學兼優的好孩子，更是不能有這樣的苗頭，所以難得嚴厲斥責了她。</br> 梁雯哪里受得了罵，心里又不服氣，所以一氣之下也學著梁藥摔門而去，才有了梁藥進門那一幕。</br> ……</br> 梁藥聽著無聊，沒多久就抱著睡衣去衛生間洗澡了。</br>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她洗完澡出來，發現爸爸回來了，還在廚房就聽到梁母的抱怨聲：“你怎么這么晚回來，女兒的生日都過完了！”</br> “抱歉抱歉，公司臨時加班，我也沒辦法，不過我有給藥藥和雯雯帶禮物……藥藥呢，快叫她出來！”溫和的男聲笑道。</br> “姐姐剛剛去洗澡了。”梁雯道。</br> 梁藥拿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到客廳，目光望向沙發上穿著西裝的溫煦男人，叫了一聲：“爸。”</br> “藥藥來了，快過來……”梁遠國抬頭看清她的臉，聲音頓住，不可思議道：“你是藥藥！？”</br> 不僅他，梁母和梁雯也直直望著梁藥，表情有些恍神。</br> 梁藥很少卸妝，不，應該說她從不在外人面前卸妝，就算在家里也一樣，所以他們已經很久沒看到梁藥素顏的樣子了。</br> 也快忘了她和梁雯幾乎長得一模一樣。</br> 現在她剛洗完澡，烏黑的濕發順直披散開來，肌膚瑩白如玉，看上去更像了，跟一個人似的。</br> 不過氣質還是好分辨的，一個溫婉柔弱，一個慵懶散漫，性子迥然不同。</br> “你們都看著我干嘛？”</br> 梁藥被看得不自在，邁開腳步要走，“我回房間了。”</br> “等等！姐姐！”梁雯看到梁藥和自己近乎一樣的臉，一個瘋狂的想法冒出來，急急抓住她的手，“你能幫我追一個男生嗎？我們長得那么像，肯定不會有人發現的！”</br> 全家都被她的話震撼到。</br> “哈？”梁藥第一個反應過來，“你是說要我幫你追那個楚什么晝的？”</br> “嗯嗯！”梁雯可憐巴巴點頭，“我膽子小臉皮薄，又沒有戀愛經驗，一看到他就緊張得說不出話，你就不一樣了，你談過那么多次戀愛，對男人的了解比我多多了，求求你了姐，幫我這個忙吧！”</br> “……”梁藥沉默，一時品不出她是夸是貶，這話聽著怎么這么別扭。</br> 沒等她回答，梁母就斬釘截鐵道：“不行！小小年紀談什么戀愛，你還是學生，就該以學習為重，別跟著你姐學壞了！”</br> “媽！”梁雯不樂意了，“我不是和你說了，楚晝成績全校第一，和他在一起絕對不會影響學習，學校好多女生追他的！”</br> 梁母皺了皺眉，還是沒松口，梁雯都快急哭了，梁遠國最疼女兒，見不得她落淚，最后聯起來一起勸，才讓梁母勉強同意，最后確認一遍：“你說他家很有錢？”</br> “是啊，”梁雯點頭，“他爸爸好像是開公司的，具體哪家我也不清楚，不過他和他那些朋友穿的衣服就沒有低于一萬的。”</br> 梁母沒作聲了，他們家不算富裕，作為一個母親，自然希望女兒能嫁進一個好家庭，如果楚晝真的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品行又好，那未嘗不是一個好選擇。</br> 梁藥在一旁聽他們說得都快睡著了，“我可以走了嗎？”</br> 梁雯緊張看著她，“姐姐，你還沒說答不答應呢！”</br> “不去，我腦子又沒病。”梁藥懶洋洋打哈欠，“喜歡自己去追。”</br> “你什么態度，妹妹有困難幫一下怎么了？”梁母看到她就來氣。</br> “你別和孩子急啊，”梁遠國知道現在的梁藥軟硬不吃只吃錢，連忙把梁母拉到一邊，商量許久后，鄭重對梁藥道：“經過我和你媽一致同意，事成后你每月零用錢翻五倍，也就是5000，這樣行嗎？”</br> 梁藥想都沒想：“行！”</br> 她真摯地握住梁雯的手，“妹妹，一秒鐘內我要得到妹夫的全部資料！”</br> “……哦。”</br> 梁雯還沒見過變臉這么快的人，傻傻應了一聲。</br> 既然接下任務，梁藥便用心打聽楚晝的情報，梁雯知道的也不多，總結下來就三點——</br> 有錢長得帥，學習第一名，高冷禁欲系。</br> 興趣愛好一概不知。</br> 讓人無從下手。</br> 梁藥無語地問梁雯：“你真的追過他？”</br> 起碼得搞清楚人家喜歡什么類型的女生吧？</br> 梁雯認真回答：“偷偷跟在他后面算嗎？”</br> “……”</br> 因為楚晝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要追也只能在學校里追，所以她們必須互換身份上學，也就是說，從明天起，梁藥要扮成梁雯去一中上課。</br> 這樣太耽誤學習，梁母又有意見了，于是定下期限，一個月內無論梁藥追沒追到都必須換回來，而每月五千零花錢也被強制改為只有一個月有五千。</br> 梁藥強烈懷疑她是故意的。</br> 不過肉少也是肉。</br> 她決定忍了。</br> *</br> 事情定下來后，大家都各自回房休息，梁藥還有稿單沒畫完，打開電腦連上數位板。</br> 大多數畫手都喜歡在電腦上用軟件畫畫，方便省事，渲染效果強大。</br> 一個人畫無聊，梁藥順手開了直播，很快就有粉絲刷屏。</br> “啊啊啊！藥藥終于上線了！等你好久啦！”</br> “前排圍觀神仙畫畫！”</br> “今天畫哪一個單子啊？”</br> “嗚嗚嗚，為什么沒露臉！就只有我是沖藥藥的顏值來的嗎？快給我開攝！像！頭！”</br> “藥藥什么時候再發一個美妝視頻啊？我期待好久了！”</br> ……</br> 一條條彈幕從眼前劃過，讓人眼花繚亂，直播間的人氣一下就破萬了。</br> 梁藥不由失笑，最開始是因為無聊才玩的直播，沒想到會收獲這么多粉絲，倒真是一個意外之喜。</br> 她喝了口水，挑了幾個問題回答：</br> “今天沒化妝，見不得人，就不開攝像頭了。”</br> “美妝視頻的話要等休息日，平常有點忙。”</br> “今天要畫的單子……我看看啊，”</br> 梁藥打開文件夾里上次沒畫完的單子，是個半成品，已經勾好線了，只差上色。</br> 她把這副畫最大化，放給粉絲看。</br> “就這副了。”</br> 畫的內容一出來，粉絲跟炸了鍋似的，激動不已。</br> “啊啊啊！藥藥在開車啊！愛了愛了！”</br> “這么色氣的嗎？嘿嘿，我喜歡。”</br> “前方警告，你的號要沒了。”</br> ……</br> 梁藥沒再看彈幕，認真握著電子筆給畫上色，房門忽然被敲響。</br> “藥藥，睡了嗎？”</br> 是梁遠國。</br> 梁藥去開門，看到他偷偷摸摸抱著一個小紙殼箱子，奇怪問：“怎么了？”</br> 梁遠國神秘一笑，拍了拍箱子，“你猜這是什么？”</br> “小黃書？”梁藥倚在門框，“你要瞞著媽藏我這兒？”</br> “亂說什么！”梁遠國拍了下她腦門，把箱子遞給她，“給你的生日禮物，自己打開看吧。”</br> 梁藥將信將疑去拿剪刀拆箱子，懷疑里面是一套三五，梁遠國做得出來這種事。</br> 當她看清里面的東西時，愣住了。</br> 黑色的……數位板。</br> 梁藥一眼認出是X9型號，市面價兩千。</br> “你之前不是說畫畫的板子壞了，想換新的嗎？”梁遠國把她的沉默當感動，洋洋得意，“我早就買好了，留著給你做生日禮物。”</br> “……”梁藥不好意思說，她前不久存夠錢買新的了，VIR系列，市值一萬。</br> “謝謝爸。”</br> 該謝的還是要謝，梁藥真的有被感動到，“竟然用冒死存下來的私房錢給我買這個，你對我真好。”</br> 梁遠國用力咳了咳，“瞎胡說，我哪有私房錢，這是我和你媽一起買的。”</br> 梁藥笑笑，沒有揭穿他，輕輕抱了抱他，“總之謝謝啦。”</br> 梁遠國很滿意她的表現，都說教育叛逆期的孩子，不能來硬的，否則只會像老婆那樣，把孩子越推越遠。</br> 他采取的是懷柔策略。</br> 要用愛喚醒她對親情的渴望，用行動去融化她心中的尖冰。</br> 他覺得自己成功了一半。</br> 剩下的一半就是走進她的內心世界，摸清她的興趣愛好。</br> 然后打！成！一！片！</br> 把她從孤獨的深淵中解放出來。</br> 想想就覺得很偉大呢。</br> “你在畫畫啊？”梁遠國看到電腦還開著，心想正是了解女兒的好時機，便走了過去，“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平常都畫些什么。”</br> 梁藥正蹲地上檢查他買的數位板有沒有被坑，聞言嚇得站起來：“等等爸，你別看！”</br> 可惜來不及了。</br> 梁遠國已經走到了電腦前。</br> 他看到屏幕的那一刻，臉上的笑容僵住了。</br> 一張紅色的大床上，兩個男人衣不蔽體，滾作一團，滿滿的色氣。</br> “這……這是什么？”梁遠國顫抖地問。</br> 梁藥默默咽口水，她接單范圍廣，像這種耽美工口的畫也有，不過接的少就是了。</br> 沒想到就被親爸看見了。</br> “如你所見，”梁藥斟酌字詞，“這是兩個男人。”</br> 梁遠國：“我問你他們在干什么！”</br> 梁藥：“呃……就是在干？”</br> “……”</br> 父女倆大眼瞪小眼，相對無言。</br> 最后，梁藥把三觀受到沖擊的老人家扶出房間，正要繼續畫畫，可想到明天就要去一中了，又有點煩。</br> 像是骨子里天生帶著抗拒。</br> 不過有些事還是要交代一下。</br> 梁藥拿過手機，打了個電話給王芹芹。</br> 王芹芹接起就道：“你沒事吧？之前怎么突然掛電話了，害我擔心好久！”</br> “沒事。”梁藥一筆帶過許艷的事，道：“明天我要和我妹換身份上學，你幫我罩著點她，有事打我電話。”</br> “什么？”王芹芹沒聽明白，直到她說了一遍事情經過后才懂，臭罵道：“你瘋了吧，好端端去給她追男人干嘛？”</br> 梁藥嘆了口氣，“為了她的幸福。”</br> “說人話！”</br> “為了錢。”</br> “……”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