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耳際炸開一聲巨響,鐘晚整個身體都麻木了。
意識變得模糊,額頭有血跡滲出,車廂里頓時涌起一陣血腥味。
鐘晚無力的倒在方向盤上,僅存的意識去摸索手機。
眼前一片黏膩,她什么都看不清。
余止深,余止深……
她好像,又給他添麻煩了……
……………………
……………………
靜謐又黑暗的空間里,鐘晚迷茫的張望著,她很恐懼。
然后,像是忽然尋到了一絲光亮,她朝著那個發光點走過去,越近,視線里的輪廓便清晰起來。
余止深……
熟悉的氣息,令她安心。
可轉瞬,他卻沉默著消失了……
鐘晚猛然驚醒,額間一陣冷汗。
入目,是肅穆的白色,鼻息間隱隱的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
“你醒了。”
身側,響起一記磁沉男音。
熟悉的男聲,將鐘晚拖回現實。
她動了動,覺得身體很無力。
她用了足有一分鐘那么久,才漸漸地緩過神。
是了,她在醫院。
她還記得昏迷之前發生的事——
“余止深……”
鐘晚語速有些急,她出聲,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多沙啞,幾乎要辨不清她說著什么。
余止深見狀,眉頭微皺,拿起床頭柜上的溫水,動作輕柔的將她扶起來,喂給她喝。
鐘晚喝了幾口水,嗓子這才舒服了一些。
她有些詫異的問,“你……你沒事了嗎?”
鐘晚單純的詢問,倒讓余止深有些失笑。
他寵溺的揉了揉她柔軟的發絲,淡笑道,“小傻瓜,我怎么會有事呢。”
余止深很滿意于鐘晚的反應,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擔憂和緊張。
他想,他是瘋了。
他竟然很希望,以后這樣的事情能發生的更多些。
這樣,鐘晚是不是就能更關心他一點?
余止深愿意寵愛著自己的小妻子,可同樣的,他也需要回應。
可偏偏鐘晚,就是不如他的意。
壞東西!
余止深兩分惱怒,八分柔情的問她,“倒是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乖乖在家里等我?”
鐘晚的傷勢并不重,醒來以后也沒有什么不適感,思緒回復的很快。
余止深拿了個抱枕放在她身后,她靠著,擔憂的說,“這件事……”“這件事我會解決。”
未說完的話,被男人沉聲截斷。
顯然,他不愿意她再繼續提起這件事了。
余止深不想鐘晚為這些事傷神,若是連這些小事他都解決不好,還怎么保護她?
鐘晚搖了搖頭,想說的不是這個。
她問,“這件事,是不是和江惟有關?”
江惟……
提起這個名字,余止深眉心倏然擰起,三分不悅的弧度。
他臉色陰郁了幾分,可仍是冷冰冰的應了句,“嗯。”
“你能不能答應我,別傷害他?”
鐘晚像是沒看出他的不悅似得,竟然還補刀般的又加了這樣一句。
余止深心情越發郁悶,他冷冷的掃了她一眼,卻又不敢發作,怕她一個不開心傷了身體。
他只好壓著火氣,悶悶的說了句,“晚晚,你應該考慮的,是好好養傷。”
鐘晚知道他誤會了。
鐘晚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尖,牙齒咬著細嫩的唇瓣兒,想了好一會兒,才組織好措辭,柔聲說,“我只是不希望你們兄弟相殘,你是我的丈夫,他是我的朋友。對我來說,你們都很重要。”
鐘晚咬重了第二句話的重音,‘丈夫’二字,令余止深十分滿足。
這樣的言辭組織,倒是令他心悅,方才的郁悶,竟一掃而空。
余止深神色平靜了幾分,他沒有立刻回答她。
他不想欺騙她,所以要認真的思考。
余止深也不想動江惟,他心里多少還存著以往的情份,再加上江家和余家的關系,實在不好撕破臉。
之前幾次,他都是給了教訓,卻沒有真的要他性命。
余止深凝視著鐘晚,想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心里究竟更在意他呢,還是更在意江惟。
不過,這小東西的眼神過分清澈,一汪沉水,一望到底,卻又干凈的猜不出半點心思。
余止深只得應了,“好,我答應你。”
罷了,誰叫他的小妻子都如此懇求了呢?
余止深記得教訓,他不想再因為這件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和鐘晚之間的矛盾更深一層。
這小東西,吃軟不吃硬,順著她,會更好一些。
果然,他聲音落下,鐘晚臉上漫上一絲笑容,也不再提起這些事了。
她轉而問道,“對了,受傷的只有我一個人嗎?和我一起發生事故的那輛車呢?司機怎么樣?”
余止深倏然擰眉,僅是轉瞬,面色便又恢復如常。
他語氣頗冷的回了句,“她沒事。”
鐘晚還想再詢問幾句,這時,敲門聲‘叩叩’響起。
余止深喚了人進來。
是元九,他見鐘晚醒來,便關心了幾句,聽到鐘晚說沒事,也安心了。
然后,元九俯首在余止深耳邊低語了幾句。
悄悄話,聲音壓得極低,鐘晚一點聲音都聽不清,不知道元九說了什么。
很快,余止深點了點頭,抬起手示意元九出去。
然后,他也跟著起身。
余止深對鐘晚說,“你好好養傷,別多想,我去叫醫生過來。”
“嗯。”鐘晚乖順點頭。
余止深彎腰,輕吻著鐘晚額頭,幾不可聞的嘆了聲,“乖女孩。”
……
同一層的一間病房,余止深敲了門。
很快,里面傳來回應。
他推門進去,見到女人坐在床邊,守著還沒醒的孩子。
聽到聲音,她身形未動半分,莫名的顯得蕭索寂寥。
余止深便先出了聲,“肖明煙。”
她仍是沒動,也沒有說話。
余止深向來不是什么好耐心的人,除了面對著鐘晚時,他絕大時候,很容易失去耐心,懶得去應付一些事、一些人。
他語氣有些冷淡,直接問道,“你想做什么?”
“阿深,不要用這種質問的語氣和我說話!”
女人忽然起身,扭頭看她,一雙眼睛紅紅的,像是才哭過。
他冰冷的語氣,像是一瞬間點燃了她的怒火。
她壓抑了近十年的不甘和怨恨,通通在這一刻爆發。
肖明煙抬起手,按著自己的心口,她痛苦的說,“現在,受害者是我!”
肖明煙說著,忽然冷笑了兩聲,眼神里蓄滿蒼涼。
她手指向病床上的孩子,幾乎咬牙切齒的說,“嘉然還沒有醒來,這件事我不會就這樣算了的!鐘晚是肇事者,我會讓她牢底坐穿!”
肖明煙恨不得惡意的去猜想,鐘晚就是故意的,提前知道了她會出現在那條馬路,然后故意的撞她。
也許,鐘晚想撞死的人是她!
可她的反應夠快,及時的剎車轉了方向盤。
她的傷勢不嚴重,可嘉然還沒醒來。
肖明煙知道自己的這種猜想很可笑,可她還是這樣固執的相信了。
余止深沒有忽略肖明煙眸底的怨恨,和強烈燃燒的憤懣。
他太了解這個女人了,只是,了解的晚了一些。
他冷聲發問,“肖明煙,你想動我的人?”
再平靜不過的一句話,可卻透著濃濃的警告。
肖明煙手指緊握,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她每一寸神經都震顫的疼著。
她幾近絕望的吼著,“阿深,你能不能不要這樣偏心!”
受傷的人,是嘉然和她。
明明,她們應該比鐘晚更親近他才是!
余止深沒有回應她,反而冷笑著問了句,“你真的以為,車禍是這么簡單的嗎?”
幽幽的一句話入耳,肖明煙頓時愣住了。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反問道,“……你什么意思?”
從男人的眼神里,她好似猜出了什么。
余止深在西裝口袋里摸索了一陣,他尋出一包煙來,正要點燃。
可視線落在仍在昏迷中的嘉然身上,這才想起什么,只好又收了起來。
他淡淡道,“鐘晚那輛車,我已經吩咐人檢查過了,車子被動了手腳。”
肖明煙神色震驚。
余止深繼續道,“恰好,同一時間里,我被警察帶走。”
他這兩句話,看起來像是沒什么關聯,可若是仔細一聯想,真相卻足以令人心驚!
肖明煙臉色霎時間變得慘白!
余止深看著她,顯然,她是個聰明人。
他三言兩語,她已經通透。
只是,她未必愿意相信。
余止深接著問,“還有你的那輛車,事故以后,你檢查過嗎?”
“你到底想說什么?!”
肖明煙徹底爆發了,她出聲截斷了余止深的聲音,歇斯底里的模樣,更像是在逃避事實的真相。
“余君禮拿著自己女兒的命耍手段,這種事也不是一次了。”
余止深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將丑陋徹底撕碎給她看。
肖明煙身形一晃,像是一瞬間失去了所有支撐,她捂著自己的耳后向后趔趄了兩步。
“不,你胡說!”
肖明煙搖頭,不想再聽下去了。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清楚。”余止深波瀾不驚的凝著肖明煙,說,“明煙,你是聰明人,有些事想一想就明白了,何必我多說呢。”
“不可能,不可能……”
肖明煙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她忽然朝著他沖過去,伸出手推他,想將他推出去。
她自欺欺人的喊,“他不可能這樣做!”
余君禮,他怎么能拿她和女兒的性命來報復余止深呢?
不,那不是他……
他不會那樣做的……
“綁架那件事,還沒給你警醒嗎?!”
余止深一把攥住女人的手腕,將她心底的那點幻想,徹底撕碎!
肖明煙欲哭無淚,眼神悲涼的和他對視著。
良久。
見她的情緒漸漸平復,他這才松了手。
余止深垂眸,整理著自己被她推搡亂了的衣襟,聲音四平八穩的說,“明煙,你心里怨恨的人,永遠都不該是我。”
“阿深……”
肖明煙忽然很崩潰,她白皙的手指捂著自己的臉,再發不出聲音。
身體里的氣力被收干,她緩緩地蹲了下去。
余君禮,你怎么能如此心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