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湘像一拳打在棉花上,鐘晚這小丫頭,也算伶牙俐齒了。
看來,這次余振岐打錯了算盤。
鐘晚平時睡得早,一到晚上九點就犯困,現在住院調養身體,睡得就更早了。
剛過七點,鐘晚就爬上床準備睡覺。
港城天黑的快,這個時間,外面的天色已經如同潑墨。
靜謐的房間里,轉動門把手的聲音就格外清晰。
鐘晚放下了手機,聽到有腳步聲,沉穩果決的步伐,一如他的人。
空氣里漂浮著熟悉的氣息,夾著點似有若無的酒香。
男人的腳步聲停在床邊,語氣淡淡的問,“睡了?”
鐘晚身體微僵,猶豫了一下,直接起了身,然后開了臺燈。
臺燈昏黃的顏色,透著幾分迷離。
他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她。
鐘晚有些不自在,她垂在被子上的手,輕輕攥緊。
鐘晚先開了腔,說,“余夫人不久前來過。”
余止深正在點煙,聽到她的話,動作一頓。
鐘晚彎唇,笑容嘲弄,“她說,你們余家不會認可我這個媳婦,要求我們離婚,還給了我一張支票和機票。”
昏黃燈光中,余止深收起了那支沒有點燃的煙和打火機。
他問,“那你呢,你怎么說?”
鐘晚誠實的回答,“我說,這段婚姻的決定權在你,而不是我。”
余止深幾不可見的的扯了扯唇,像是笑了一下。
他從椅子里起身,轉而坐在了鐘晚身側,有力的手握住她肩膀,說,“你回答的很好。”
“可我也是那么想的。”
鐘晚側首看他,男人的眼眸微微瞇起,神色也顯得有些僵硬。
鐘晚字字清晰,“我也想離婚。”
余止深抬起手,擒住她的下巴,輕柔的捏著。
他嗓音很沉,透著不悅,“晚晚,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不想再聽到離婚這兩個字,更不想傷害鐘晚。
可她若是非要踩著他的耐性,他難保會不會做出其他手段,令她再說不出這兩個字。
余止深溫柔的安撫她,“孩子,我們還會再有的。那樣的事情,也不會再發生。”
他俯首吻她的唇,鐘晚卻側過頭躲開了。
余止深的吻落在她頸側。
他倒是并不在意,捏著她下巴的手收了三分力,迫使她與他對視著。
他問,“你相信我嗎?”
鐘晚的眼睛很亮,很清澈。
她一瞬不瞬的望著他,這樣的眼神,讓余止深心底歡喜。
他很喜歡她的眼睛。可鐘晚卻說,“不相信。”
“鐘晚。”
余止深神色忽而陰鷙,他念著她的名字,顯然怒急。
鐘晚最近脾氣大得很,她冷笑一聲,直接揮開他的手,從他懷抱里睜開,朝著床的另一側挪了挪身子。
她咬牙道,“我不是你的玩物,你不離婚,遲早會后悔的!”
玩物……
余止深在心里默念著這兩個字。
良久,他像是不理解這兩個字的意思。
接著,他眸底覆上一層慍色。
他冷眸盯了鐘晚一眼,臉色愈發難看。
“不知好歹!”
他冷聲丟下這一句話,然后,憤然離去!
*
余止深從醫院出來,直接上了車。
林檢坐在駕駛位,沒想到他回來的這么快,詫異了幾秒。
林檢微微抬頭,去看后視鏡里男人的臉色。
嗯,這臉色實在不佳,想來鐘小姐又給他吃刀子了。
這世上能給余止深喂刀子的人,恐怕也就這一位了吧?
林檢思量了一下,還是出聲問道,“哥,鐘小姐的身體好多了吧?”
私下里,林檢習慣這樣稱呼余止深。
余止深正在點煙,他臉色陰沉,冷哼一聲,“死不了。”
林檢,“……”
車里放著歌,聲音不高。
這是余止深進了醫院后,林檢自己無聊,便放了歌聽。
歌曲正循環播放著,許多年前的老歌,歌手磁性又動情的嗓音,正緩緩唱著——
只怕我自己會愛上你,不敢讓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沒什么能夠給你,愛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氣……
余止深忽而擰眉,吐了口煙霧,冷聲問,“什么歌?”
林檢一下子就聽出來了,他心情不好,怕是不愿意聽這首歌。
“老歌了,您不愿意聽,我換一個。”
林檢說著,連忙調了個節奏較快的英文歌。
邁巴赫行駛在馬路上。
林檢看了眼后視鏡里的男人,問道,“回余宅嗎?”
余止深,“回公司吧。”
余止深吸完了一支煙,他口袋里的手機‘嗡嗡’震動。
他碾滅了煙,拿出手機,接通。
“余止深,我警告你,你的婚姻由我做主。”
接聽后,手機那頭立刻傳來男人中氣十足的咆哮聲,濃烈的怒意,震著他的耳膜,“立刻和那丫頭給我撇清關系!聽見了沒有?!”
余止深微微垂首,他閉著眼睛,一手握著手機,一手輕輕摁著眉心,像是十分疲憊。
他平靜的反問,“我的婚姻,憑什么由你做主?”
那頭,忽然沉默,像是被他給噎了一下。
余止深冷笑,從齒關中擠出一句話,“我也警告您,別動我心尖上的人!”
…………………………
…………………………
自從那個不愉快的夜晚后,鐘晚直到出院,都沒見過余止深。
他應該,特別生她的氣。
兩個星期沒見到余止深,鐘晚說不上什么心情。
失落有一點,輕松,也有一點。
元九和傭人來接她出院,恰好撞上從隔壁病房出來的肖明煙。
肖明煙這段時間一直在照顧嘉然,再加上想著余止深那天說的話,情緒很低落,所以臉色也不太好,蒼白的厲害。
鐘晚看到她憔悴的模樣,竟然第一次發覺,原來,自己和她長得真的很像。
看到神色不佳的肖明煙,像是看到了兩個星期前的自己。
肖明煙看了眼鐘晚身后的元九,微笑著問,“你出院了?”
鐘晚點頭,“嗯。”
肖明煙嘆了口氣,苦澀在臉上蔓延,她皺著眉,說,“可是嘉然的傷,還很嚴重。”
“嘉然?”鐘晚一怔,詫異道,“她受傷了?”
肖明煙也有些詫異,“你不知道嗎?”
鐘晚住院的這段時間,基本沒有離開病房。
嘉然受傷的事,也沒有人和她說過,她怎么可能知道?
不過,恍惚間想起了那天的情況。
她閉著眼睛時,好像聽到了兩聲槍響……
肖明煙觀察了一下鐘晚的神色,見她是真的不知情,便說,“綁匪那一槍……”
她說著,忽然頓住。
肖明煙掩唇,咳嗽了兩聲,繼續道,“綁匪那一槍,本來該打在你身上。警察來的及時,先打傷了綁匪的手臂,所以那一槍才歪了。”
鐘晚眸色微閃,耳邊似乎還縈繞著男人冷漠刻骨的回答:放了嘉然。
是了,那一槍被該擊穿她的胸口的。
鐘晚自嘲的彎了彎唇,對肖明煙道,“抱歉。”
“沒什么需要道歉的,嘉然沒有生命危險就好。”
肖明煙抬起手,習慣性的捋過耳際碎發,聲音溫柔的說,“她也算……救了你一命,不是嗎?”
鐘晚抿唇,沒有回答。
靜默片刻,鐘晚說,“之前并不知道她也受了傷,我去看看她吧?”
“不必了。”肖明煙拒絕的很干脆,接著,又怕鐘晚多心似得,很快補了句,“她這會兒在睡覺呢。”
鐘晚倒也不強求,“那就改天吧。”
*
鐘晚回到余宅,好久不見的余小三就朝她撲了過來,歡快的在她身上蹭來蹭去。
鐘晚半是拖,半是拽的,終于將余小三給弄到了客廳里。
她身體還是有些虛弱,站一會兒就累,所以想坐下歇歇。
鐘晚坐在沙發上,隨手開了電視,一邊又逗弄著余小三。
她揉著余小三軟軟白白的毛毛,問道,“余小三,有沒有想我,嗯?”
“嗷嗚~”
余小三叫了一聲,用行動表示,它很想念她這個主人。
元九跟著進了客廳,見她和余小三玩的開心,不由得也笑了笑,問道,“鐘小姐,午飯有什么想吃的嗎?”
“隨便吧。”鐘晚回答的不太走心。
元九又說,“您的傷才剛好,需要好好調養身體。”
“嗯。”鐘晚隨口應著。
“先生這段時間都在江州出差,今晚應該能趕回來了。”
“哦。”
聽到這個消息,鐘晚也看不出多開心。
元九見狀,便十分了然,這兩位怕是又鬧了別扭。
他從林檢口中,知道了綁架那天發生的事。
想來,令她生氣的是先生選擇了嘉然小姐吧……
元九看了看鐘晚,心里猶豫,不知道該不該替先生解釋一下。
正想著,電視機里忽然插播了一條新聞。
記者身后火光連天,聲音都是顫抖的,說,“江州前往港城的高速路上,忽然發生一起爆炸事件,具體情況不明,傷亡人數還待確認,請繼續關注本臺消息……”
這則新聞,吸引了鐘晚的注意。
如果她沒聽錯,元九剛才是不是說:余止深在江州出差,晚上會回來?
鐘晚抬起頭看向電視機,妄圖從里面尋出一點關于余止深的消息。
“元叔,余止深不會出事吧?”
鐘晚松開了余小三,急的從沙發里霍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