鼎盛大樓22層。
余止深坐在沙發(fā)里,他面前的煙灰缸已經(jīng)滿了。
他在等消息,等兩方人的消息。
一是警方,二是綁匪。
不久前,肖明煙給他打過電話,嘉然也失蹤了。
同時綁走了鐘晚和嘉然,那些人,是沖著他來的。
是誰,對他的一切了若指掌?
‘嗡嗡嗡’
手機(jī)在茶幾上震動,余止深點了點煙灰,拿起,隱藏的號碼。
看來,他先等來了綁匪的電話。
余止深接通了。
那頭,綁匪先開了腔,直接道,“余止深,經(jīng)開區(qū)鐘山山腳的廢棄倉庫,你女兒,你老婆,都在我這兒。”
頓了頓,綁匪不懷好意的笑,“哦……忘了給你道喜,你老婆好像有了身孕,化驗單上寫著三周。”
余止深捏著手機(jī)的指腹,倏然收緊。
想起了他與鐘晚的那通電話,她猶豫著說:有些事要告訴他。
竟然,是這件事嗎?
鐘晚,有了身孕?
余止深始終沉默,綁匪不耐煩的又道,“給你三十分鐘的時間,記住,一個人過來!”
……
嘉然因為太吵,被綁匪在嘴里塞了布條,扔在了鐘晚身側(cè)。
寸頭男和余止深通電話,沒有避著鐘晚,甚至,他還將手機(jī)開了免提。
鐘晚沒有聽到余止深說話,她心里發(fā)慌。
她想,也許聽到了他的聲音,她就會安心一點。
鐘晚從未覺得,余止深在她心里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的聲音,是她內(nèi)心安定的源泉。
寸頭男掛斷了電話,轉(zhuǎn)身站在她面前,手里握著的槍,惡意的敲她的腦袋,說,“余太太,很快你就會知道,在余止深心里,到底是你重要,還是他女兒更重要。”
鐘晚抿著唇,被綁住的雙手緊握著。
她不希望余止深過來,這些人,明顯是沖著他來的。
如果單純的是為了錢,那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
鐘晚怕余止深會遇到危險。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鐘晚度日如年。
她很害怕,卻努力的讓自己冷靜。
她視線巡查著四周,這是一個廢棄的倉庫,想必附近也荒無人煙。
綁匪共有五個人,看上去不是那種為了錢的亡命之徒,這段時間里,他們很鎮(zhèn)定,很專注的看著她和嘉然。
她想在余止深到來之前逃走,難如登天……
在外面把風(fēng)的一個小跟班走進(jìn)來,到寸頭男身邊低語了一句,“老大,他來了。”
寸頭男點頭,使了個眼色。
很快,有人過來拽起了鐘晚和嘉然。
“唔,唔!!”
嘉然被堵住了嘴巴,發(fā)不出聲音,她掙扎著,眼淚簌簌的掉下來。
這小丫頭,再頑皮再驕縱,也不過是個孩子。
鐘晚看了她一眼,心里不忍,語氣鎮(zhèn)靜的安撫了她,“嘉然,不要怕。”
聽到她的聲音,嘉然眨了眨哭的通紅的雙眼,竟然真的平靜了一些。
鐘晚和嘉然被繩子吊了起來,繩子的尾端由兩名綁匪操控著。
鐘晚嘴里也被塞了個布條,發(fā)不出聲音。
她低頭看著地面,胃里忽然翻江倒海起來。
她有些恐高,再加上懷孕初期的生理反應(yīng),她此刻被吊在半空中,十分難受。
眸底涌上一層霧氣,鐘晚的視線有些模糊,卻恍惚間瞧見一個人影踏著光而來。
他獨自一人,一如既往的西裝革履,冷靜沉著。
那一刻,鐘晚懸著的心,竟安穩(wěn)下來。
她相信,余止深一定能救走她,即使他是一個人前來。
寸頭男掌心里的手槍已經(jīng)開了保險,他很忌憚余止深。
他看了眼腕上的表,吹了個口哨,說,“余止深,你比預(yù)定的時間,早了五分鐘。”
余止深雙手抄在西褲口袋里,他不動聲色的環(huán)顧了眼四周,淡聲發(fā)問,“你們想要什么?”
寸頭男笑著,“我們只想跟你玩?zhèn)€游戲。”
“哦?”
余止深濃眉微挑,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透著譏誚。
寸頭男手里的槍,指了指被吊在半空中的鐘晚和嘉然,“一個是你老婆,一個是你女兒,你選一個。”
“你選的那個,我放了,剩下的那個……”
有些話,不必說清,大家都懂。
余止深從進(jìn)來這間倉庫開始,視線就沒往上瞧一眼,他只看著寸頭男,眼神冷蔑。
那種仿佛可以洞悉一切的眼神,還有他從骨子里透出的鎮(zhèn)靜,其實很讓人害怕。
寸頭男不敢與他對視,移開了目光,看著自己手里的槍,說,“余先生,想好了再選。”
“不用想了,放了嘉然。”
他忽然接過了話,語氣格外的堅定,沒有半分鐘的猶豫。
他聲音落下來的那一刻,空氣忽然陷入死寂。
被吊在半空中的鐘晚,頭腦發(fā)暈,眸底氤氳的霧氣,令她看不清男人的臉。
余止深剛才說,放了嘉然,是么?
從他進(jìn)來時安定下來的那顆心,這一刻,又懸了起來,然后又狠狠地跌下去!墜的她連呼吸都是疼的……
余止深竟然,不要她嗎?
不單是鐘晚,就連寸頭男都是一愣。
他以為余止深會說,兩個都要。
“你確定?”寸頭男以為自己聽錯了,又問了一遍,“為了個私生女,拋棄已經(jīng)有了身孕的老婆?”
“不必廢話!”
余止深擰眉,顯然不耐煩。
“好,那我先幫余先生解決了這女人——”
寸頭男點頭一笑,手里的槍揚(yáng)起來,指向鐘晚。
鐘晚渾身緊繃,她睜大了眼睛去看余止深。
可他偏偏,沒有抬頭看她一眼。
“唔,唔!”
鐘晚發(fā)出聲音,可被布條堵住了。
她在半空中掙扎,被洶涌的絕望湮沒。
槍聲響起的那一刻,鐘晚認(rèn)命的閉上了眼睛……
可預(yù)料之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
很快,是幾聲男人的慘叫,和嘉然被堵住了嘴巴的哭聲。
接著,是警車鳴笛。
然后,她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下落!
失去意識之前,鐘晚模糊的視線里,看見余止深扔了手里的槍,朝她跑過來——
……………………
入目,是肅穆的白。
鼻息間,是濃烈的消毒水味道。
這是醫(yī)院。
鐘晚睜開眼睛時,竟有一瞬間的恍若隔世。
鐘晚昏迷不醒了兩天兩夜,余止深就守在床邊。
她醒來,他才終于放心。
“晚晚。”
他出聲,握住她的手,聲音嘶啞的厲害。
鐘晚覺得頭疼,低低的嚶嚀了一聲,然后才看清眼前的人。
“余止深……”
她的聲音很虛弱,一張小臉透著病態(tài)的蒼白。
余止深見了,眉心不由得攢起幾分,心疼。
他握著她手的力量,更收了幾分。
他答,“是我。”
他揚(yáng)唇,一抹溫和的弧度,安撫她道,“沒事了。”
鐘晚安靜了足有一分鐘那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從余止深掌心里掙脫,纖細(xì)的手撫上自己小腹,聲音低低的念道,“孩子,孩子……”
余止深聽清了她的呢喃,背脊一僵,眉宇凝了兩分轉(zhuǎn)瞬即逝的痛楚。
他垂下眼簾,睫毛在他的下眼瞼處投出一點陰影,一如他此刻的心情,蒙上了一層灰。
他還記得鐘晚從空中摔落時,身體里流出的血跡,那般艷紅的顏色,那般觸目驚心。
那是……
那是,他們的骨肉……
剛?cè)齻€星期的小胚胎,鐘晚自然摸不出什么。
可,許是母子連心,鐘晚已經(jīng)預(yù)感到了……
她躺在枕頭上,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順著臉頰沒入枕頭里。
然后,余止深低沉的聲音響起,說,“晚晚,我們還會再有孩子的。”
他的語氣那樣冷靜,像是絲毫不為所動。
鐘晚知道,他根本不想她留下這個孩子。
即使沒有這場綁架,他知道了這個消息,應(yīng)該也不會開心,甚至?xí)е齺磲t(yī)院,流掉這個孩子。
鐘晚深刻的記得,綁匪讓他在嘉然與自己中選擇一個的時候。
他,選擇了嘉然。
“我的孩子沒了嗎?”
鐘晚不敢相信。
不久之前,她還為這個小生命的到來而感到欣喜和煩惱。
欣喜來自于一個女人身體里本能的母性,煩惱來自于她該如何對余止深講。
鐘晚忽然掙扎著從床上坐起來。
她身體還很虛弱,蒼白的小臉在聽到這個消息后,愈發(fā)的褪去了血色。
“晚晚!”
余止深一驚,起身去扶她。
他動作很溫柔,擔(dān)心一不小心傷了她。
鐘晚抬起頭看他,她凝著男人過分淡定的眉眼,忽然發(fā)問,“余止深,你開心嗎?”
“什么?”
余止深皺眉,沒聽清楚鐘晚的問題。
鐘晚輕吸了一口氣,清亮的眸子這一刻透著幾分涼意。
她扯了扯唇角,笑意譏諷,“孩子沒了,你很開心吧?”
這一次,他聽清了。
他扶著她的手,驀地一僵。
余止深瞇起眼睛,嗓音沉沉,“你在說什么?”
鐘晚不看他,偏過了頭。
她的腦子里,還在回放他選擇了嘉然,拋棄她的那一幕。
他那么果斷的下了決定,沒有絲毫猶豫。
鐘晚自嘲的說,“你選擇了嘉然,你不在乎我們的孩子。”
她選擇坐實這段婚姻,無異于自欺欺人。
余止深啊,他掌控著她的全部。
即使她動心了,想安安分分的做她的妻子。可那又如何呢?只要他不想,她隨時都會被拋棄。
鐘晚覺得累了,從骨子里透出的疲憊。
她近乎無奈的問,“余止深,你能不能……和我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