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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 番外·八年后(八)

    顧鸞鎖眉,拉她落座,賢貴妃也坐下,顧鸞邊回憶上輩子是否聽說過什么邊向明穎道:“你細(xì)細(xì)說來聽聽。”</br>  明穎抽噎著,拭了拭淚,便從大婚的次日開始說起。</br>  大婚次日晨起,新婦依禮要向公婆長輩敬茶,便是下嫁的公主也要走個(gè)過場。當(dāng)時(shí)時(shí)辰尚早,義國公入宮上朝去了,在座的便是義國公夫人與三位妯娌。</br>  明穎的茶敬上去,國公夫人好似沒看見,面上卻含著笑,和和氣氣地與她說話。</br>  明穎說:“她說得話到好聽……口口聲聲說兒臣日后便是自家人,若有什么需要的便與她說,不必客氣云云。可那茶她就是不接,兒臣不好發(fā)作,只得端著茶聽她說。后來……駙馬都看不下去了,將茶接過去,直接擱在了八仙桌上。”</br>  顧鸞聽及此處,神色微凝。</br>  有這一環(huán),可見駙馬護(hù)著明穎。若再細(xì)想,好似駙馬與母親的關(guān)系反倒不太好。</br>  她于是細(xì)細(xì)回想起了駙馬家中的親眷關(guān)系。公主出嫁,這些自是都會事先查明。</br>  又聞明穎繼續(xù)道:“可這還不算完……佳母妃您知道,父皇給兒臣和駙馬各賜了府邸,可這才剛成婚,兒臣想著總要在婆家住些時(shí)日才像樣。這下可好,我那婆婆可是得著機(jī)會了,日日讓我在廊下站規(guī)矩;我去問安,也常要在外頭等半晌才能進(jìn)門。可她事情雖然做得刻薄,道理卻一套一套的,話說得好聽絕頂,讓我說不出什么。”</br>  顧鸞靜靜聽完,未予置評,只問:“幾位妯娌是怎么回事?”</br>  明穎抿唇:“有兩位嫂嫂,夫君是駙馬的兩位庶兄,仗著進(jìn)門早管著家,在兒臣面前派頭拿得十足。雖則時(shí)時(shí)都是一張笑臉,字里行間卻嫌兒臣嬌慣。兒臣如今進(jìn)來哭訴,便是因今兒一早身邊的香塵去領(lǐng)月錢,聽打掃明里暗里地抱怨府中這個(gè)月開銷大了不少,只因兒臣這公主過了門。香塵氣不過,爭辯了幾句,竟被拉出去打了板子佳母妃,香塵您也是識得的,自小就陪著兒臣,您和母妃說她尚且要看看我的心思,她憑什么在國公府里吃這個(gè)虧!”</br>  明穎說著面露忿忿,銀牙一咬,復(fù)又續(xù)道:“還有位弟妹更難相與。這一房是如今國公夫人的嫡子,她現(xiàn)下正有著孕,見了兒臣三句不離腹中這一胎,總說這一胎生下來就是府里的頭一位嫡子嫡孫。接著便要可惜因兒臣出嫁晚,駙馬空等了兩年,不然現(xiàn)下必定也有孩子了……佳母妃,您聽聽,這說得上綱上線一些,可是在怪父皇舍不得兒臣么!”</br>  “委屈你了。”顧鸞拍一拍她的手。原想再安慰幾句,有宦官進(jìn)了殿:“娘娘,駙馬到了。”</br>  明穎嚯地起身:“誰放他進(jìn)宮的!”</br>  “本宮讓他進(jìn)來的。”顧鸞銜笑,拉明穎坐回來,“這些事我聽下來,你駙馬怕也是夾在中間不好做人的那一個(gè)。咱們將事情料理清楚就行了,你堂堂一個(gè)公主,跟臣子置什么氣?”</br>  她末一句話聽得明穎一怔,莫名就多了幾分底氣。</br>  顧鸞抬眸看向那宦官:“傳駙馬進(jìn)來吧。”</br>  宦官領(lǐng)命而出,很快,駙馬溫青楓就入了殿。顧鸞與賢貴妃都淡看著他,他迅速地瞧了眼明穎,即俯身下拜:“皇貴妃娘娘安、賢貴妃娘娘安。”</br>  話音落定,賢貴妃不開口,看向顧鸞。顧鸞并不喚他免禮,開門見山地道:“公主為何入宮哭訴你心里必定明白,本宮現(xiàn)在想聽聽你的說法。”</br>  溫青楓叩首:“是臣的錯(cuò)。臣已著人安排下去,即刻搬出國公府,至于去公主府還是臣的駙馬府,臣聽公主安排。”</br>  見他是這樣的態(tài)度,賢貴妃的面色好看了些。顧鸞也放了些心,卻又道:“你們家中的這些事,怕不是你們搬出去就能了結(jié)的吧。”</br>  溫青楓一怔。</br>  “人都在京里,又是親眷。尤其你那個(gè)母親,于公是皇上親封的誥命夫人,于私是明穎的婆母。她若登門,你們不見就要遭人議論,見了還不是明穎吃虧?這與住在家里又能有多少不同?”</br>  伴著她的話,溫青楓的臉色一分分白了下去。他跪伏在地,顧鸞倒看不到他的臉色,卻能看到他額上漸漸滲出的細(xì)密汗珠。</br>  心下一喟,顧鸞又說:“罷了,你也不必為難,本宮知道你是沒辦法。你母親是義國公原配嫡妻,可她走得早,你父親續(xù)弦又快。你這位繼母,怕是打從自己有了嫡子開始就視你為眼中釘了吧?”</br>  這一句句話直聽得溫青楓心驚。</br>  她說得字字都對,他只是沒想到她能看出這些。</br>  這樣的爭斗對各府而言都是丟人的,大家都會有一種默契,哪怕關(guān)上大門在府里掐得再厲害,外人面前也總能母慈子孝。</br>  溫青楓于是直一陣心慌:“娘娘……”</br>  “你不必怕。”顧鸞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又穩(wěn)穩(wěn)擱下,“本宮戳穿這些不是在挑誰的錯(cuò)處,只是想告訴你,過你們母子關(guān)系竟是這樣,她現(xiàn)在最想看到的便是你犯錯(cuò)了。你若不敬嫡母,她將事情宣揚(yáng)出去,于你和公主都無益處,日后你再難在國公府里站穩(wěn)腳跟;而你若處處敬著她,一位地委屈明穎你信不信,這事會傳得更大,直至讓皇上下旨命你們和離,到時(shí)候你在皇上眼里成了惡人,便也別想再承繼義國公的爵位了。”</br>  安寂半晌,溫青楓直起身,目光空洞,一聲啞笑:“這些臣都知道……”</br>  顧鸞神色淡淡,掃了眼明穎的神情。</br>  她自知溫青楓看得清這些道理。他學(xué)識出眾,史書政書都不知讀了多少,這點(diǎn)計(jì)謀當(dāng)然一看便知。</br>  這些話,她原就是說給明穎聽的。</br>  明穎聽明白了才能心疼他的難處,免得為這點(diǎn)事夫妻生隙。</br>  “你知道,你只是沒辦法。”顧鸞笑笑,“若本宮在你的位置上,本宮也沒辦法。罷了,這事交給我們當(dāng)長輩來料理清楚,你先退下吧。”</br>  溫青楓聞言,神情一急:“那公主……”</br>  顧鸞:“公主先在宮里小住幾日。你帶人將公主府收拾好,公主自會跟你回去。”</br>  溫青楓滯了滯,終沒再說什么,俯身一拜:“臣告退。”</br>  顧鸞點(diǎn)頭,無意讓明穎這會兒多與他說話,就只讓宮人送了他出去。</br>  待他離開,賢貴妃失笑:“還是你看事情透。若這事要我來辦,我必定先賞青楓一頓板子再說。”</br>  明穎眼中一顫:“母妃……”</br>  顧鸞聞聲嗤笑,乜她一眼,朝賢貴妃道:“瞧她這個(gè)樣子,你若真賞她駙馬一頓板子,她怕是日后什么委屈都要自己吞了,再不肯跟你說。”</br>  這話打趣得明穎紅了臉,雙手一捂,小聲呢喃:“兒臣才不會那樣……”</br>  “你如今成婚了,日后自己管著公主府也要添個(gè)心眼兒。”顧鸞溫聲教著明穎,笑容斂去三分,“就拿這事來說,瞧著難辦,其實(shí)道理也不過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尋常的官眷哪怕不喜歡原配所生的兒子,又哪里敢薄待下嫁的公主呢?除非是有別的謀算,讓她有利可圖。”</br>  “此事算是義國公夫人失算了,她沒料到你性子并不那么和軟,即刻就能進(jìn)宮來告婆家的狀。可日后若有這樣的事情,你也要想明白,別二話不說就先跟駙馬鬧脾氣,倒讓親這痛仇者快。”</br>  “佳母妃教導(dǎo)的是。”明穎頷首輕言,頓了頓,又小心詢問,“可佳母妃想怎么辦?”</br>  “本宮會傳你婆母進(jìn)來說說。”顧鸞一哂,“這事你別管了。若這點(diǎn)麻煩都收拾不了,我這么多年的皇貴妃可是白當(dāng)了。”</br>  鎮(zhèn)不住一個(gè)國公夫人,她兩輩子的御前掌事也算白當(dāng)了。</br>  .</br>  是以當(dāng)日晚上,義國公四子溫青松就奉皇貴妃旨入了宮。按規(guī)矩來說,皇貴妃是嬪妃身份,并不宜召見外臣,可滿朝皆知皇貴妃早已形同國母,又還兼御前掌事,義國公府自不敢抗旨。</br>  這位公子入宮后,顧鸞并不急著見,只著人收拾了一方院子好吃好喝地招待著。除此之外,一應(yīng)消息都被壓住,義國公府休想打聽他進(jìn)宮到底什么事,也別想知道他在宮里是死是活。</br>  她將這些吩咐交待下去的時(shí)候,楚稷正好忙完政務(wù)回到純熙宮,聽了幾句她吩咐下去的話,立刻并退了宮人,接著就笑:“兩輩子真不白活啊,比我上輩子處理得漂亮多了!”</br>  顧鸞聞之皺眉:“上輩子也有這事?”</br>  他理所當(dāng)然:“有啊。”</br>  她瞪眼:“那你怎么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呢?也不怕我搞砸?!”</br>  “實(shí)話實(shí)說我忘了。”楚稷訕笑,攬她落座,“上輩子明穎和駙馬之間就起過這一次矛盾,后來一直夫妻恩愛,日子一久我就忘了,今天看明穎進(jìn)來哭訴才想起來。不過我就知道交給你辦肯定沒問題!你是誰啊?你是大恒朝立國以來辦事最周全的御前女官啊!”</br>  “……”她無語地斜眼瞟著他,嘴角輕扯,“楊青怎么樣了?”</br>  楚稷:“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啊。”</br>  “誰問這個(gè)了!”她一推他,“我是說他和悅穎的事他肯定聽說悅穎的駙馬沒了的事了,沒說什么?”</br>  “……這他能跟我說嗎?”楚稷無奈挑眉,“但你放心吧,他們兩個(gè)這就是天定的緣分。只不過上輩子除了緣分之外……天時(shí)地利人和都沒有,才成了孽緣。這輩子都有了,不在一起天打雷劈。”</br>  作者有話要說:顧鸞:上輩子也有這事,你咋不提前告訴我呢?!</br>  楚稷:內(nèi)存不夠,壓縮文件先擱一邊放著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gè)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gè)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gè)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shí)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xiǎn)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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