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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60
    席宴散罷, 又游玩了一陣子，等一一送走諸人后，天色已近黃昏。
    李述送五皇子七皇子十一皇子到大門口，七皇子李勤道, “多謝皇姐今日盛情款待。”
    李述就笑, “都是一家人。”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然后李述又送金城與永泰出府回宮, 金城站在大門口有些心神不定，看來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人, 但卻沒有找到。
    少女心思藏不住，李述又是過來人，心中明鏡似的。她掐了掐指尖, 忽然覺得心里不大舒服, 下了逐客令，“天晚了, 回宮去吧。”
    金城這才戀戀不舍地走向馬車。
    門下省給事中沈孝, 她終于打聽到了他的名字，就是前不久那位新科狀元，縱兵搶了平陽姐姐的糧, 還讓姐姐被父皇罵了一通。
    那么平陽姐姐跟沈孝大人應(yīng)該過節(jié)很大, 互相看不順眼吧。
    金城想到這里, 心下稍安。
    其他官員并女眷也都相繼出府, 喧騰了一天的平陽公主府終于沉寂了下來。于是安樂跟楊方說話的聲音就顯得格外顯眼。
    楊方有些書生癡氣, 見了沈孝學(xué)問廣, 竟有些相見恨晚的感覺，拉著他聊到這時(shí)候都還沒說夠。
    安樂催了好幾次，他都拖延時(shí)間，氣得安樂不耐煩，沖過來拉著他袖子就往外走。
    一邊走還一邊警告，“這是你最后一次來平陽府上，以后不許你來！”
    楊方簡(jiǎn)直是一臉懵逼，這又是怎么了？
    “平陽公主府上沒有駙馬，以后若有什么招待男眷的事情，于情于理我也該來幫忙。”楊方說道。
    安樂恨不得都揪他耳朵，“我說不許你就不許！”
    她恨不得跳腳，“平陽她……她對(duì)你有意思！”
    楊方這個(gè)呆頭鵝，話不說清楚，他就不知道輕重！
    啥啥啥？楊方腦子當(dāng)時(shí)就斷線了。
    他們身后被遺忘的沈孝正在閑閑喝茶，聞聲一愣，旋即手指就捏緊茶盞。
    半晌。
    她還是挺多情的呵。
    *
    沈孝刻意留在最后，在正廳外頭的游廊里站著，看著李述從正門口走過來。紅螺將下人驅(qū)趕，騰出一片說話的清凈空地。
    李述招待了一天的客人，此時(shí)累了，這會(huì)兒懶散散地靠著闌干坐下，還掩著嘴打了個(gè)哈欠。
    她斜斜靠著身后柱子，一副精力不濟(jì)的模樣。
    但明明沈孝之前很多次見她，她都是華服大袖，妝容嚴(yán)謹(jǐn)。
    她人前人后，差距這么大。以前裝的還挺人模狗樣的，是怎么把那身懶骨頭收起來的？
    沈孝心想。
    淡淡露笑。
    沈孝一旁站著，李述看他還是肩背挺直，他倒是好儀表，任何時(shí)候后背就跟打了鋼板一樣，緊繃繃一條，好像都不知道累。
    李述不喜歡抬頭看人，仰著脖子多累，指了指旁邊讓沈孝坐下，說起閑話來，“你竟然還有錢買冬蟲夏草？”
    沈孝今日探病，送了一盒子冬蟲夏草。管事的說難得見到上好成色的蟲草，因此就入了藥房，正好近日補(bǔ)藥耗得多。
    沈孝聽得一噎。
    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竟然”還有錢？
    他挺有錢的啊！
    也不怪李述，實(shí)在是沈孝就長(zhǎng)了一張寒窗苦讀堅(jiān)韌不屈的臉。外加李述對(duì)他三年前做面首，那身半舊的灰色布袍印象深刻，總覺他就是那種在家吃糠咽菜，掀起官袍來里頭的中衣都摞滿補(bǔ)丁的人。
    沈孝為自己辯解，“我還是……小有余產(chǎn)的。”
    五品官俸祿不低，更何況他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沒什么花錢道路，還是攢了不少錢的！
    李述態(tài)度淡淡：“哦。”
    在她面前說自己小有余產(chǎn)，他不覺得臉大么。平陽公主如此豪奢，私下里參與了多少樁民間商行。李述不是有錢，李述整個(gè)人拿出去，那就是大寫的開元通寶。
    沈孝：……
    好吧相比之下，他確實(shí)是寒酸了點(diǎn)。
    沈孝就道，“其實(shí)若要來錢，并不是難事，參與幾樁生意，慢慢就可以攢上。”對(duì)他而言，真不算難事，只是要撥一些心思出去。
    但那也好過被她鄙視他窮啊。
    李述聞言就皺了皺眉，顯得非常不解，“你做生意干什么？有那個(gè)心思，還不如去好好琢磨朝堂事。”
    她還當(dāng)沈孝缺錢，好心道，“你不用為錢費(fèi)心思，你缺的話問我要便是，要多少我給多少。”
    “哦，你是不是缺宅子？我給你買一套。還有別院什么的，也給你置辦幾個(gè)。丫鬟下人，車馬轎子，我都可以給你準(zhǔn)備。你不用在這種事情上操心。”
    沈孝：……
    他覺得心頭一口血要吐出來了。
    李述看了沈孝一眼，看他臉色莫名，自己皺了皺眉，“我給你準(zhǔn)備的不妥當(dāng)？”
    她覺得自己很貼心啊！
    沈孝：……
    “很妥當(dāng)……”
    他道，“謝公主美意，我……暫時(shí)不需要。”
    不需要她給錢。
    李述就很奢侈地?cái)[了擺手，“以后要的話，你說一聲就是，不用跟我客氣。”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
    沈孝：“…………哦。”
    這明晃晃的包養(yǎng)語氣。
    二人默了片刻。
    李述的披風(fēng)散散攏在肩頭，夜風(fēng)漸起，吹起她額角碎發(fā)，她穿家常素白衣服時(shí)，整個(gè)人有一種很柔軟的感覺。
    她在別人面前，也會(huì)露出這樣懶散而柔軟的模樣么。
    沈孝垂下眼，捏緊了手掌，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如今我們剛和七皇子牽上線，他實(shí)力較弱，人脈不多，還需花大力氣扶持。“
    李述點(diǎn)了點(diǎn)頭，”自然。“
    沈孝就盯著她，”所以公主不要把太多心思放在享樂上。“
    比如說，養(yǎng)面首什么的，多費(fèi)精力啊。
    李述皺了皺眉，看對(duì)面沈孝繃著臉，一臉嚴(yán)肅認(rèn)真，非常古板克制。
    好像有點(diǎn)怪怪的感覺，但他說的又合情合理，勸諫的很對(duì)，真不愧是做監(jiān)察御史的人。
    李述就從善如流，”好。“
    對(duì)面沈孝微微露了個(gè)計(jì)謀得逞的笑，但很快就用一張嚴(yán)謹(jǐn)?shù)谋砬樯w住了。
    李述皺眉。怎么這么怪呢。
    她明明是給自己找一個(gè)合作對(duì)象，怎么現(xiàn)在感覺像找了個(gè)管家婆。不讓她喝酒，還不讓她享樂！
    趁李述還自懵逼，沈孝又趁熱打鐵，”公主很看重楊方楊駙馬？“
    李述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她心中也在想把楊方拉攏過來的事情。
    便回道，”楊方很好。家世中等不顯赫，但又有姻親網(wǎng)，交游甚廣。有才學(xué)，但性情溫和，鋒芒不露。”
    如果能把他拉到七皇子麾下，自然是很好的。
    可沈孝腦子根本沒往政治上靠。
    他只覺得李述夸一句楊方的優(yōu)點(diǎn)，那就是他自己的缺點(diǎn)。
    家世中等，他沒有。
    交游甚廣，他沒有。
    性格溫和，他沒有。
    鋒芒不露，他也沒有！
    原來她……偏好這種類型的人么。
    那頭李述繼續(xù)道，“……只是，想把他拉過來有些困難。“
    楊方在禮部這么多年，跟七皇子是上下級(jí)的關(guān)系，可愣是跟七皇子只是點(diǎn)頭之交。這就說明了他的態(tài)度。
    他連太子都不攀附，更何況是七皇子。
    不好拉攏。
    沈孝聞言就連忙點(diǎn)頭，”確實(shí)不好拉攏過來。畢竟……他是安樂的駙馬。“
    他是你妹夫啊！
    李述則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同意沈孝的話。
    雖說楊家一直想明哲保身，可當(dāng)初安樂下嫁，本身就把楊家拉到了太子那頭。不管楊家這幾年再怎么保持中立，可跟太子總是斷不了姻親關(guān)系。
    李述嘆氣，”是啊，他怎么就成了安樂的駙馬。“
    不然的話，如今好拉攏的多。
    那聲喟嘆聽在沈孝耳朵里，反而成了李述愛而不得的憂傷。
    他覺得心口堵得慌，憋了半晌，終于忍不住了。
    “他……到底是你妹夫。圣人云，君子不奪人所好。”
    你還是斷了念想吧。
    李述：“啊？”
    這都什么跟什么，她要奪誰所好了？
    李述皺眉看著沈孝，”楊方不好拉攏，我看今日他倒是跟你相談甚歡。你可以跟他多接觸接觸，能拉到七弟這邊最好，不行就算了。反正他明哲保身，就算不是朋友，也不會(huì)是敵人。“
    沈孝愣了愣。
    李述，“你在聽我說話嗎？”
    沈孝這才明白他們倆從頭到尾說的都不是一件事。
    李述是純粹的政治念頭，他倒好，腦子里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
    他忙點(diǎn)頭，”我知道，我知道。“
    表情反倒顯出了幾分高興。
    李述皺眉，至今都不知道他剛才魂游到哪兒去了。
    ”沈孝，你是不是……“
    李述指了指腦袋，”這里有點(diǎn)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