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子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吵完了嗎？”江河笑咪咪地說道，寧朝書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孩子是無辜的。”寧朝書小聲提醒她。

　　“小南，過來。”江河對著她輕聲喚道，小女孩抱著爺爺的胳膊不敢撒手，許元忠對著江河不斷地磕頭，“稚子無辜，稚子無辜啊！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南兒的事，求您高抬貴手，放過這孩子一條性命吧。”

　　“爺爺！”許圖南想哭又不敢。

　　聽著這一屋子的鬧騰，江河忽然有些想念宗靜山，他總是很安靜，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見他溫柔的笑顏。

　　但他現在卻只能在掖靈池中沉睡。

　　“無辜？”江河搖搖頭，“你既然選擇用別的性命來繼續她的生命，那么只要她活著就不是無辜。”

　　“不!”許元忠幾近瘋狂，“一切的罪都有我來承擔，我愿意為我害死的那些人償命！”

　　“可你并不后悔。”江河平靜地看著他。

　　怎么會后悔，他從接過襁褓的那一刻起就發誓無論如何都要守護好這個生命，無論是泯滅良心濫殺無辜還是背信棄義為虎作倀，他都心甘情愿。

　　“你想要她活下去？”江河抱起許圖南，小丫頭被她嚇得不敢出聲。

　　“只要能讓她活下去，就算將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我都心甘情愿！”

　　江河替許圖南擦去眼眶不斷溢出的淚水，輕嘆道：“你有一個很愛你的爺爺，真讓人羨慕。”

　　小女孩懵懵懂懂卻也知道江河是在欺負她的爺爺，她鼓足了勇氣，一口咬在了江河的手腕上，卻悲催的咬掉了一顆乳牙，頓時滿嘴的鮮血直流。

　　“雖是幼虎，可遲早有一天會長出利齒，我該拿你怎么辦呢？”

　　“不會的，小南她是先天絕脈，終身無法踏上修行之路，只要您愿意放過她我會立刻抹去她的記憶，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出現在您的眼前。”許元忠急切地想要為孫女找到一條生路，只要能放過許圖南，他們心中只會感念她的恩德，絕沒有一絲報仇的念頭。

　　“不，我會為她治好先天絕脈，并讓她拜在歸海宗長老的門下。”江河對著許元忠笑道。

　　一屋子的人都被江河的這番話所震驚，許元忠心中不敢置信，在絕望只余又忍不住生出一絲希望。

　　“您說的可是真的！”許元忠的眼睛里迸發出強烈的渴望，他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的話，可萬一那是真的呢！

　　“夫人，您這是......”

　　徐洪笑得極為勉強，他們才廢掉了許元忠的金丹還讓他在水牢之中受盡折磨，若是真如江河所說她要送許圖南去歸海宗，那么即便今日他們能夠僥幸逃脫，日后也定會遭到許圖南的報復。

　　她這是要做什么?

　　錢夫人自然也想到了這一點，臉色煞白，攤在地上汗如豆大。

　　“差點把你們給忘記了，”江河摸著下巴對徐天逸道，“還記得自己害死過多少人嗎？”

　　徐天逸眼神躲閃，“不是我，都是，都是別人慫恿的，對，都是那些人，是他們害我的！”

　　“不記得了？”江河又看向許元忠，許元忠愧疚地低下頭，“小人伺候少爺四年，幫他處理過的人命不下有四百七十二人，自殺者，瘋癲者，家破人亡者不計其數。

　　江河輕輕捏了捏許圖南的小臉，“你的命，很珍貴啊。”

　　小女孩怔怔地流著淚，她尚未懂得這就話的含義，可它依舊如同烙印一般永遠地鐫刻在魂魄之間，并成為她一生揮不去的心魔。

　　“長大以后，記得回來殺了他們。”江河似乎是在耳語，可偏偏所有的人都能夠聽見。

　　“他快要醒了。”一直閉目不語的寧朝書終于開口。

　　“我們該回去了。”江河似乎無視了徐洪幾人，就要往門外走去。

　　徐洪三人緊繃的神經終于在江河跨出房門的那一刻松懈，雖然許元忠和他孫女是個麻煩，可是他們也有徐復青這個底牌在手中，就算許圖南將來想殺他們，徐復青絕不會坐視不理。

　　“啊對了。”江河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屋內。

　　屋外陽光正盛，面紗下隱約能看見女子的嘴角的笑意，可他們就是無端地生出寒意，似乎那純白之人身后的陽光就將是他們所見到的最后一縷。

　　徐洪的臉笑得僵硬無比，江河從袖中拿出一粒灰撲撲的下品靈石，說是下品靈石，但其中的靈氣早已被抽干，和路上隨意撿起的石子無異。

　　靈石穩穩地落在徐天逸的面前，錢妍雯勉強笑道，“這是......”

　　“這個啊，”江河想了一會兒，然后笑道，“精神損失費。”

　　“不敢不敢，只要夫人能夠原諒小兒就已是天大的恩德，這絕不能收。”

　　錢妍雯的心快要提到了嗓子眼，直覺告訴她，這絕不能收下。

　　“我沒有怪過他，怎么談得上原諒呢？”江河笑了起來，錢妍雯也跟著她笑了起來，“原不原諒他，你該問的是他們。”

　　“啊啊啊啊啊啊啊————”

　　徐天逸痛苦的哀嚎聲穿透了城主府的上空，那些肉眼無法見到的怨魂纏繞著他，如同一個細密的繭，他無法死去，只能在用痛苦和絕望換來怨靈的超脫。

　　“好好照顧她。”親眼目睹徐天逸每日經歷痛不欲生的折磨，清醒到沒有盡頭。

　　徐洪的臉白得像具死尸，從這一刻起，他再也無法凝起道心，只能在日復一日的恐懼之中等待死亡的降臨。

　　他看向一旁的許圖南，他清楚地意識到，她不再是徐家的威脅，而是將是他們唯一的解脫。

　　回來以后，寧朝書就不再和她說話，一個人不知道躲去了哪里，江河懶得理會他，決定看完心月奴未盡的那半支舞，可這一次或許是力量消耗地太過，她竟有些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間，有人輕輕撫摸著她的臉。

　　睜開眼睛，江河疑心自己來到了傳說中的九霄仙境，不得不說，這里的擺設每一處都極符合她的喜好。

　　“喜歡這個地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