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知道白曦要進城,陳大柳回去立馬就拎上幾斤大米,連夜去敲了陳衛國家的門,和他換了糧票。</br> 他拎過去八斤大米,陳衛國不肯收,兩方割據下,陳衛國雖然收下了大米,卻也掏出十五斤糧票出來。</br> 別看糧票給的多,不過換算下來,大米是細糧,一斤細糧能換五斤粗糧,換糙糧能換十斤八斤的。</br> 十五斤糧票換八斤大米,可不要太劃算。</br> 陳衛國本來只想收五斤大米的,不過陳大柳也不想占陳衛國的便宜,再說,這給村里人賣魚,陳衛國也是出力的,多給點大米,不算什么。</br> 這會陳大柳揣著十五斤的糧票,底氣十足,他心想,不管姑奶奶想吃什么,都是可以的。</br> 白曦打量了一下,把視線投向柜臺后臺墻上貼的那發黃的菜單。</br> 看了兩眼,白曦視線又落到一大早就在打瞌睡,對于有人進來也只是掀起眼皮看一眼又繼續支著腦袋打瞌睡的服務員身上。</br> 服務員是個女的,二十歲上下,頭發編著兩股麻花辮,就垂在臉頰兩邊。</br> 陳大柳已經上前詢問起來。</br> “同志,你這有什么可以吃的嗎?”</br> 被打擾了補覺,那服務員睜開眼睛,沒好氣的瞪了陳大柳一眼。</br> 白曦在一旁看到,不由皺眉。</br> 小柳可是好聲好氣的詢問,沒有一絲語氣不好,這服務員態度怎么這么差,就和窮親戚來她家里吃免費的,占便宜一樣!</br> 不過陳大柳并不在意,城里人就是這樣,上次供銷社的人不也這樣么,看不起鄉下人,覺得他們是鄉巴佬。</br> 只是,供銷社的人他能得罪,可飯館的人就不能得罪了,要不然,萬一這服務員心里存著不滿,往姑奶奶的碗里添點什么齷蹉的東西,可就不好了。</br> 見陳大柳被瞪也不在意,臉上掛著笑好聲好氣的又詢問了一次,這服務員再不滿,也只是翻了個白眼,沒好氣道:“上頭都寫著呢,問啥問,沒長眼睛嗎?”</br> 白曦一聽,立馬不滿的開口:“是不是墻上寫的,店里都有?”</br> 什么態度啊,小柳可是她的人,憑什么受別人的氣。</br> 說完,白曦也不等那服務員接話,就說道:“既然這樣,店里有的都給我上一份。”</br> 她聲音軟綿,年紀又小,別人只當她是發小孩子脾氣,只有熟悉的陳大柳知道,姑奶奶這是生氣了。</br> 別看白曦說的豪橫,那墻上的菜單,連包子饅頭湯面外加小菜,攏共也就十二樣。</br> 她有錢,小柳也有糧票,不怕付不起,再說了,白曦也不覺得菜單上寫的,現在能有。</br> 那服務員一聽,愣了一下,打量了這一大一小后立馬羞惱的瞪了白曦一眼:“吃得完嗎你們,浪費糧食可是可恥的。”</br> 白曦小圓臉一抬,不客氣道:“你管我吃不吃的完,你照我要的算錢上菜就可以了,又不差你錢,吃不完我帶走。”</br> 陳大柳在一旁聽著,忙從貼身的兜里小心的掏出糧票,又掏出五塊錢來,只等服務員算錢。</br> 服務員一看這一大一小的架勢,不由撇嘴:“沒有,現在什么年月不知道啊,哪里有這么多東西。”</br> “那你剛才口氣那么大。”白曦沒好氣的對著服務員白眼。</br> “嘿,你!”服務員一看白曦一個小屁孩竟然不怕生的這樣說她,氣惱道:“你們是不是成心來搗亂的?”</br> “搗亂?”白曦眉頭輕挑:“你不是讓我們看著菜單點菜嗎,我們可是點菜了的,一沒給你甩臉,二沒在這里打鬧罵人,怎么就是搗亂了?”</br> “你!”服務員氣的站起來,看了看白曦,她沒想到這小屁孩口齒這么伶俐,氣呼呼的對陳大柳開腔:“你這人怎么回事,會不會管教孩子呢?要是吃不起,就帶著你家孩子滾出去,別在這里搗亂。”</br> “誰說我們吃不起了!”陳大柳沒有解釋白曦不是他的孩子,他哪里有那福氣有姑奶奶這樣的孩子。</br> “嘭!”陳大柳嘭的一下把手里的糧票和錢都拍在柜臺上,拍完,換了一只手壓著糧票和錢,看著服務員,目光沒有絲毫的退縮,而原先的手則是縮到身后輕輕的甩了甩,在心里齜牙咧嘴,真疼。</br> “糧票,錢,我哪樣少了?怎么吃不起了!”他第一次帶姑奶奶進城,哪里能不做好準備。</br> 本來他是不想和飯店的服務員起爭執的,不過姑奶奶竟然要發火,他自然不能勸阻,省的弱了姑奶奶的威信。</br> 白曦看到陳大柳的小動作,嘴角一抽:“……”</br> “你,你們!”服務員氣的瞪了陳大柳一眼,把柜臺上的尺子抓起,丟到一邊去,雙手叉腰:“走走走,現在啥都沒有。”</br> “想吃什么自己回家做去。”說完,也不管陳大柳和白曦還在,轉身就進后頭的廚房去了。</br> 隱約間,還能聽到她和廚房里的人抱怨。</br> 陳大柳聽的不真切,可白曦耳力好,只聽到服務員正和里頭廚師模樣的人抱怨著。</br> “一大早的,真是晦氣,來了兩個找麻煩的。”</br> “什么?找麻煩?當這是哪里啊,來這里找麻煩。等我,我去……”說話的人一聽就要氣沖沖的出來,卻被那服務員攔住了。</br> “算了,我已經趕他們走了,不想吃東西還在搗亂,懶得搭理他們。”</br> “那些人就是欠收拾!”</br> 白曦聽到這里,圓溜溜的眼睛微微瞇起,見陳大柳看著她,滿臉的愧疚,白曦垂眸想了想,抬頭吩咐道:“我好像頭繩好像剛才落在牛車上了,你去給我找找。”</br> “這。姑奶奶,要不,我們回去的時候再找吧?落在牛車上,只要不掉路上,都會在的。”</br> 陳大柳哪里放心讓白曦一個人,他們姑奶奶長的這么好,萬一碰上人販子,要么碰上瞧姑奶奶長的好,想騙走當閨女的,那可怎么辦。</br> 白曦好像知道陳大柳的擔心一樣,不在意道:“你快去吧,我就在這里,哪里也不去。”</br> “這,姑奶奶……”</br> 陳大柳還在猶豫,白曦已經板著臉,不高興道:“別廢話,快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