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派的明挽少主聽得臨海王府突變,已經是晚些時候,本意是要前往助一臂之力,可是等到了的時候,才發現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
臨海王感圣上神明,交了臨海兵權,從此與王妃和世子在王府靜修。最近臨海又有消息,七圣子和李戈暫奪了臨海兵權,圣都命臨海王去筑城守陵。
希音郡主與小國舅訂婚,在圣都待嫁。
圣上又派了人,分化了七圣子和李戈少將的臨海兵權。
同時,在筑城守陵的圣長公主也回了西境。
明挽在西境長公主一行里,見到了安然無恙的禮樂,便放下心來,開始認真去找郡主。打聽得許多消息,不過都是后事,并無多少可用的,想著那個容顏清俊不怒自威的女孩,那位郡主,和她身邊的那些人物,嘆了口氣,悻悻然準備打道回凌霄派,這一切,終究是王室的爭斗,不是江湖之人所能涉足的。
每每想起那個彈琴的郡主,要嫁于那小國舅的時候,明挽心里總是隱隱作痛。
明挽正穿過一座山,看著山泉深邃,泉水竟然沒在寒冬臘月凍上,走過去拿著水壺要打些水,那泉水竟然觸手溫涼,看那源頭,竟然在山上。明挽一時來了興致,想找找這泉的源頭,于是沿途而上,費了些力氣才爬到源頭,竟是臨近山頂處的一汪湖水,這附近山勢綿延,高峻雄偉,與凌霄峰多有不同,幾處高山的水源竟在這高山低洼處形成了高山湖,湖水靜謐清澈,寒冬臘月都是溫熱的水。
明挽繞著湖水一圈,又想看看其中一座山頂的風景,便接著往上爬著去,沒爬多久,往下再看那湖時,只見湖心處一團青綠,再細看,明挽起了一身冷汗,看著像個人形,莫非是水鬼?
縱是明挽有修為,但膽小,也不敢妄動,想看仔細了又隔得太遠,想去湖水中細看又不敢,不過到底是下了去,重新回到了湖旁。
正看著湖水深處躊躇不知如何時,只聽自己身后突然傳出一道聲音。
“明挽?”
明挽被嚇得險些跌落湖水中,幸好被剛到的明擇拉住了。
“哥?你怎么在這?”明挽看到是哥哥明擇,心里有了底氣,松了好大一口氣。
“從小就怕水,還往這來,你剛才看什么?”明擇難得下山處理凌霄派事務,就聽得父親說明挽獨自下山了,所以一路尋找,剛才在山腳就遠遠地看著他一路往上走,因此也跟上。他并不知曉那合奏之人就是郡主,若是知曉,只怕也如明挽一樣,回不得凌霄。
“你在太好了,我剛才看那湖心好像是個人······”明挽確實從小怕水,見哥哥來,知道他的修為完全可以踏水無痕地過去看一眼。
“人?”明擇詫異莫名,“你要我去看一眼?”
明挽點了點頭,“不看心里總是有些記掛。”
明擇無奈,搖了搖頭,“你等等我,我去看一眼,然后你得跟我回去,父親命我來尋你的。”
明挽點了點頭,“這是自然,我也是準備要回去的。”
明擇這才笑了笑,自己的這個弟弟,太善良,明擇運了功,腳下輕點,轉眼便到了湖心。他素來神鬼不懼,自然不怕,只是站在水面往下看時,還是吃了一驚。
竟然真的是個人?
如此,難道是死人?
明擇細看,清墨如這潭水的眸子瞇了瞇。
如果沒看錯,水下之人竟然是她?!
細看之下竟然還有微弱呼吸。
明擇抬頭看了看明挽,可曾想到這湖心之人,竟然是她。
上一次見到這女子,還是凌霄派收徒時。
明擇一個縱身躍下,潛入了湖底,果然見人還有呼吸,她的周身有一層淡淡的光環繞,明擇將人抱起,游出了水面,再縱身躍起,抱著人,于湖面依舊輕巧地回到了岸邊。
明挽早已走過來,漸漸看清了他懷中的人,“怎么是她?哥,怎么是她?”
明挽本欲接過人自己抱著,只是還沒觸碰到人的時候,就被那層淡淡的光彈飛了好遠。最后還是明擇及時將人扛住,空出了手運力將明挽接住了。
明挽太過于震驚,驚訝地看著明擇,“郡主怎么了?”
明擇也是有所思量,將人重新抱回懷里,觸碰那層光,竟然沒事,明擇思索片刻,想出了些緣由,“怕是靈族的結界,你并沒有靈力,近不得身。”說完又想到剛才明挽的稱謂,“郡主?”
“是希音郡主。”明挽驚魂未定,“她······”
她還活著嗎?明挽不太敢問。
明擇搭了她的脈,竟然能觸碰到她的肌膚,那層淡光對自己并無妨礙,又探了探她的鼻息,“放心,還活著,你說她是希音郡主?臨海的希音郡主?”
明挽松了一口氣,然后又點了點頭,“上次哥哥不是跟郡主琴笛合奏嗎?不認得嗎?”
“認得人,又認不得身份,你并未告知,臨海遭遇變故,其中轉折,我們也不知道詳細,也不知她遇到了什么,為何會在這湖里,明挽,我們先下山找個就近的鎮,讓大夫看看。她情況并不是太好,此地離凌霄派還是有些距離。”
明挽哪敢耽誤,一路跟著身后,恨不得立刻能找到大夫。
等兩人到了鎮上,找了個大夫,考慮到希音的身份特殊,自然是將大夫蒙了眼的,可是糟糕的是,那大夫也近不得身。最后還是明擇配合著查了脈象,但大夫還是不敢亂下定論。只說這癥狀一部分或許是因為久未進食,一部分大概還是有所損傷。
明擇也試著打開這層結界,可是還是不得法,是靈族最本原的結界,他的修為遠遠不夠。
明擇看著一旁走來走去的明挽,吩咐道:“明挽,你快回凌霄派,去凌霄峰找祖父。”
明挽知道明擇肯定也是沒辦法了,才會想起求久不出山的祖父幫忙。
因此將仍舊昏迷不醒的希音托付給兄長,自己先回凌霄派搬救兵。
明擇試著給她輸入一些靈力,可是如石沉大海,根本無法,想起大夫說的久未進食,試著喂她東西,可是碗筷勺子根本進不進去結界。明擇守了半宿,合衣而眠,等醒來時不小心打翻了碗筷,碎片刮傷了手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
明擇洗了手,加深了那道血口,將手放在她的唇上,鮮紅的血滴落在她的嘴里,明擇能感覺到她的眉頭皺了皺,一開始是抗拒這血腥味,后來還是本能取代了嫌惡,竟然主動吸了起來。
明擇看著這詭異的一幕,想起一路從明挽那里知道一些消息,竟然有一絲憐惜起來,將自己手腕處切了另一道傷口,依舊放在她的嘴邊,任她吸吮。
如此連著兩天,等祖父到了的時候,明擇的臉上也露了些蒼白的神色。
明擇猜的沒錯,果然是靈族的手段,還是最本源的靈力,難怪自己無法。
祖父幫著解了結界,又開了些方子,想必是還調整好了她體內亂竄的靈力。
祖父臨走時,看了看他的手,又看了看了那個女孩,“你父親讓明挽去處理一些事,你護她一段時間吧。”
“是,祖父。”
“他是怕明挽卷入朝廷紛爭,你也是,等她好了,就讓她離開,我凌霄派從不與朝廷瓜葛,這是你父親立下的規矩,何況,你修為靈力尚未達成,此時遇到如此,連個結界也開不了,也早點回凌霄峰修行吧。”
“知道了,祖父。我過幾天就回去。”
“甚好。”
明擇送走祖父后,看著眼前仍舊陷入昏迷,但是臉上已經有些血色的人,陷入了沉思。最后清醒過來,見希音的嘴上還殘留有他的血,并不愿她知曉自己的所作所為,找了布,沾了茶水,替她輕輕擦拭掉鮮血。
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等明擇反應過來,希音唇上的鮮血已經擦干凈,可是自己的手并沒有離開。
明擇看著眼前姣好的容顏,安靜的面孔,想起她的琴聲,明挽說過,那次合奏,也是傷了希音郡主的,看來總是要還的。
明擇其實想過和希音再次相見的場景,可是絕不是冰冷的湖底,絕不是她如此沉睡,絕不是如此的心痛和壓抑。
明擇俯身過去,憐惜地看著眼前的女子,輕輕地卻又無比堅定地在她的額頭上印上了一吻。
希音郡主,活過來。
以我所有的不甘,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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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音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一家客棧里,渾身乏力,店家說有人救了自己,守了自己好幾天,不過剛剛已走了。希音坐起來,發現自己是戴了面紗的。想起自己昏迷時若有若無的記憶,看著桌上那把劍,陷入了沉思。
是誰救了自己,卻為什么又離開?
希音能下地,又是幾天以后。
希音離開那座小鎮的時候,總感覺并不是一個人。策馬站在路口,希音回頭看了看,也無法,既然不見,她不能強求。
明擇看著眼前人策馬離去,心里還是隱隱約約有些擔心,但是自己早已給建樓傳了消息,那人與希音郡主的母親關系匪淺,以建樓的實力,要保護郡主綽綽有余。
希音也是如此打算,如今臨海局勢瞬息萬變,父王側母妃和弟弟都在別人手中,自己的處境更是艱難,不難猜想,整個煙雨朝都在找她。
是怎么從臨海郡主流落至此的,希音不知道。希音只知道現在應該找到母親,可是轉念一想,有婆娑那樣的人在,即使母親來了又如何?唯一的希望就是祖山,祖山好像并沒有把靈族放在眼里。可是還是先得找到母親。
從小鎮出去,沒有了阿莫,李戈和禮樂的陪伴,希音第一次發現,天地之大,好像并沒有自己的去處。連手中的銀兩,也是那救了自己卻不露面的人留下的。待聽得自己與小國舅訂婚一事,希音想起筑城的鬧劇,恨意更濃。
希音一路江湖中人打扮,連那短劍也被破布包了,騎了最不招搖的馬,因此一路雖艱辛但倒也安全。一路打聽過去,才終于到了一座叫鐸城的地方。那里是去星城的必經之路。希音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又向店家打探了鐸城離星城的位置,她當然知道此時不能靠近星城,但是她除了從星城出發,并不知道其他去祖山的路。而自己與母親并無約定的方式。
那店家告訴見問,道:“小姑娘,現在這亂糟糟的時候,去星城干什么?”
“也聽說了,可是家母和弟弟還在那里,正是因為亂才要去把她們接回來了。”希音回道。
“姑娘是從星城出來的,難怪聽著是官話了,也是,還是接回來吧,可是你一個小姑娘,獨自出來不怕嗎?這段時間,那山道上可不安分。”店家又勸道。
希音不再接話,往二樓走去。
待希音的身影消失在轉角,那店家朝著一旁的幾人使了使眼色。
希音雖無走江湖的經驗,但在軍部練就的警覺度也不是白搭的,不過半夜需要躲避黑店惡棍而流浪街頭,這并不是很好的滋味。躲在暗處,看著沿街依稀的燈火,希音心里的落寞并無人可排解。那幾人顯然對附近的地形很是了解,幾處險險地與之擦肩而過,從那些人的話語中大概是原本計劃要把自己藥倒了賣進青樓妓館的。
希音幾次險些要撕了那些人,但是短劍落在了客棧,此時人單力薄又是別人的地盤,只得忍了心里的憤慨,先逃命要緊。如若真的遇到最壞的情況,自己也并無十分把握逃生。
希音見空得脫,從一家農戶那里偷了一匹馬,盡量將自己身上的銀兩留了些,便騎馬狂奔,一路了離了這鐸城。
可是沒想到轉眼又落入了山賊的手中。
和一群山村農婦被押入到了山寨中。就算希音再有意隱藏,可是身形和氣質都還是出賣了她。不過也保了自己不受其他小啰啰的侮辱。
希音看著自己被送到了一個還算干凈整潔的屋子,不過依舊是捆綁著的。希音左右打量了一下,手中的繩索已經被自己松了些,此時靜觀其變。
“二爺,里面新來的一位小娘子,已經都洗好了,正等您了。”
門外是一位大約腆著臉討好的小啰啰。
“嗯,去吧。”那位被稱為二爺的人淡淡地吩咐了一句,聽聲音,竟是年輕人。
“二爺,這可是大爺特意交代的,知道一般的村婦您是看不上眼的,好不容易遇到了一位雪白雪白的嬌娘子,特意來給二爺暖被窩的。”
希音聞言,閉著眼睛忍了怒氣,平息了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