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無傷。”裴無傷朝著王雪見點了點頭,“謝謝你。”</br> “應該謝你自己,不過你別嫉恨大師兄,大師兄是主公的義子,而他的家人和你一樣,都是被妖怪殺害的,他比你更慘,大師兄出身在大戶人家,當主公發現他的時候,他全家一百三十七口人,就活下來他一個,當時他是藏在水缸里面才躲過一劫,但當時若不是主公發現他,恐怕他已經被活活的煮死了,隨意大師兄非常憎恨邪祟。”王雪見說道。</br> “我沒恨他,我就恨自己無力,我要是能夠早點回來……”裴無傷握緊了拳頭。</br> “你若是早點回來,你也會死。”白發的老者過來說道,“就你現在這點本事,一個最低等的尸鬼你都對付不了,何況是保護家人了。”</br> “師父。”王雪見恭恭敬敬的說道。</br> 白發老者笑著抬起了手,示意王雪見不要打斷他:“你有什么打算么?小子。”</br> “我……我想要找到兇手,找到殺害我家人的兇手。”</br> “但是你缺乏力量,就算找到,你也只是平白無故的賠上一條性命而已。”白發老者一語道破。</br> “我……”裴無傷低下了頭。</br> 隨著探子弟子們逐漸離去,現場也開始冷清了起來,裴無傷親手埋葬了自己的家人,而裴小菜始終在一邊,如同一尊雕像一樣,一動不動。</br> “尸鬼如果不吃飯的話,一個月就會死,會變成干尸,你知道我說的飯是什么意思,孩子,他們的飯是血肉,是我們……”</br> “尸鬼白天可以活動,但是到了正午時分,也就是太陽最濃烈的時候,不要讓你的妹妹直接照射太陽,你妹妹會死,會直接燃燒起來……就算是最強大的妖怪,在正午的太陽面前,也絕對撐不過三個呼吸,因為正午太陽是陽氣最重的時候,這也是為什么斬首的時間都懸在這個時候……”</br> “尸鬼也分強弱等級,而你的妹妹現在相當于人類的嬰兒狀態,別讓她吃人的肉,現在你妹妹之所以那么溫順,是因為她還沒有嘗過肉的味道,一旦嘗了,往后就戒不了了……”</br> 白發老者離開的時候,跟裴無傷說了很多,裴無傷也都聽進去了,他暗暗發誓,要保護妹妹,要找到讓妹妹變回人的辦法,就算那辦法再渺茫,他也打算試一試。</br> 裴無傷拆下了家里的木板床,做成了一個棺材,他用樹脂和草灰拌在一起,填補滿棺材的每一個縫隙,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黑不流行的木樁似得,但里面正好能容納裴小菜的身體。</br> 裴無傷猛然回頭,看著這個簡陋的,但卻撫養自己長大的木屋,他雙腿如同不由自主一般的,朝著屋內走去。</br> 而這時候,蹲坐在棺材里面的裴小菜,也站了起來,她雖然腦袋上貼著符箓,但卻還能走動。</br> 裴無傷來到了母親的臥房里面,臥房里面陳列很簡單,一個衣柜、一個茶幾還有一張床,父親常常會搬著小板凳,然后在茶幾上寫著什么。</br> 在茶幾上,還有四條織好的圍巾,那是母親為自己的四個孩子織的圍巾,母親的愛,讓裴無傷的童年十分美好,盡管母親體弱多病。</br> “娘……”裴無傷將一條圍巾,圍在了裴小菜的脖子上,盡管裴小菜并不感覺到寒冷。</br> 當圍巾圍住她的時候,她的身體明顯的顫動了一下,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還是符箓松動了,但那都不重要了。</br> 裴無傷將父親的弓和劍都拿了下來,穿戴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他拔出劍一看,這把劍卻已經生滿了鐵銹。</br> “爹,為什么你讓我每天都重復練習一刺?”幼年的裴無傷經常會在父親的督促下習武。</br> 父親很嚴厲,他寵溺的揉著裴無傷的頭發,那張布滿傷痕的臉上,藏著很多故事,父親說道:“人這輩子,做好一件事情就足夠了。”</br> “……”</br> 睹物思情,裴無傷將這把生銹的劍,放在了懷里面,他咬著牙說道:“父親那么強,卻還是死在了妖怪的手里,我……”</br> 他緊握的拳頭,還是松開了,來到了門口,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月亮:“我們走了。”</br> 裴小菜屁顛屁顛的跟在了裴無傷的身后,因為是白天,所以裴無傷也不用讓她進入棺材里面,躲避陽光的侵蝕。</br> 兄妹兩,就和往常一樣,并排走著。</br> 忽然,裴小菜抓住了裴無傷的手,也不知道是因為本能,還是被裴無傷牽引,兩人準備離開家,去投靠叔父。</br> 裴無傷不知道自己的叔父是什么來歷,但是父親以前經常說,似乎他們兄弟倆的關系并不好,但他的確是裴無傷的親人。</br> 就在兩人準備下山的時候,草叢中又傳來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就像是夜貓子一樣,但裴無傷卻聞到了血腥味,這讓裴無傷十分不安。</br> 杏花村的周圍,都是茂密的樹木,所以獵戶也不少,而杏花村還有一個別稱,就是叫做獵戶村,他們打獵的獵物,都會送到京城中兜賣,雖然也賣不了幾個錢,但聊勝于無。</br> 裴無傷緩緩的撥開了草叢,卻發現這時候在草叢深處,躺著一個女子,這個女子他認識,竟然是村口孫老頭家的孫女,是個亭亭玉立的姑娘,聽說定了娃娃親,過完年就要成親了。</br> 而現在的孫姑娘,卻躺在了草叢中,她一臉驚恐,卻已經死了,雙眼布滿了血絲,瞪得滾圓。</br> 在她的身上,有一個形貌佝僂的老人,那老人已經將她開膛破肚,嘴巴叼著半截腸子!</br> “唔……”裴無傷捂住了嘴巴,然而這時候,那老人竟然緩緩的轉過身,他竟然是孫老頭,然而孫老頭呲牙咧嘴,看起來跟惡鬼一樣兇猛,只是他的臉上布滿了眼淚。</br> 他一邊啃自己孫女的身體,一邊流淚,表情痛苦,卻又十分恐怖!</br> “嗚嗚……”m.</br> 孫老頭發出了類似于哭嚎的聲音,忽然看到了裴無傷,他整個人就像是受了驚嚇的野狗,身體弓了起來,護住了自己的孫女,就仿佛護食的獵犬一樣,朝著裴無傷低吼著。</br> 裴無傷被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然而孫老頭在下一刻,忽然發動了進攻,他跳了起來,雙手布滿了尖銳的指甲,本來沒有牙齒的老人家,現在竟然有一口尖銳的牙齒,在月光之下閃著寒芒!</br> “哇吼!”孫老頭朝著裴無傷撲了過去,裴無傷一個翻滾,躲到了一顆小樹的后面,燃燒孫老頭腦袋一扭,直接咬住了樹干!</br> “咔嚓!”</br> “孫爺爺,是我啊,我是阿傷,我還幫你家里打過水,是我啊!”裴無傷叫著,但孫老頭卻是兇性不減,繼續發動進攻,那樹干被他那一嘴利齒活生生的咬斷,木屑迸射的到處都是,幾根木刺還插入了孫老頭的臉上。</br> 但是孫老頭感覺不到疼痛,朝著裴無傷就展開了攻擊,裴無傷握住了父親流下來的劍,但是他生怕生銹的劍會折斷,一咬牙,拿起了一根木棍,直接就朝著孫老頭的嘴巴刺了故去。</br> 撲哧,這一棍子,直接刺破了孫老頭那脆弱的脖子!</br> 烏黑的鮮血潑灑在裴無傷的臉上,裴無傷的心中已經是一片空白,他以為孫老頭死了,但事實上并沒有那么簡單,孫老頭沒死,而且孫老頭的利爪已經朝著裴無傷的眼珠子挖過去了,他沒死!</br> 就在裴無傷即將被刺中的時候,忽然一只沉默的裴小菜不知道從哪里出現了,一爪子刺穿了孫老頭的心臟。</br> “小菜?”裴無傷緩緩轉身,卻發現小菜嘴巴里叼著一只兔子,她將兔子吐在了一邊,朝著孫姑娘開始流口水。</br> “不可以!”裴無傷立刻捂住了裴小菜的眼睛,不讓她看孫姑娘,因為裴小菜一旦沾染人的肉,恐怕就再也戒不掉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