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大門被人推開，雖然聽聲音已經知道是誰，但是看到雷霆坐在輪椅上被林杳推進來的那一刻，所有人還是吃驚了一把。
    與此同時，雷凌兜里的電話震動，他掏出來看一眼，心里一沉，接起來。
    耳畔傳來房伯焦急的聲音：“凌哥兒，不好了，太太的人把我打暈，把大先生帶走了。”
    “好的，我知道了。”
    房伯急得不行：“凌哥兒，都怪我疏忽大意，沒想到那女人收買了護士……”
    “沒事，我待會兒聯系你。”
    老馬像是見了救星似的，起身迎過去：“雷總，你什么時候醒的？”
    掛斷電話，雷凌抬起頭，恰好和雷霆目光撞在一起。
    雷霆笑了笑，看得出來他還很虛弱，聲音中氣不足：“我要是不醒，倒是不知道你們原來是想罷免我這個董事局主席。”
    他把目光轉向雷瓊纓和雷清和，有些咬牙切齒的：“我的三個好兒女，竟然如此算計我。”
    他又把目光轉向老太太，一臉心痛，咳嗽幾聲：“媽，真是想不到，連您都會助紂為虐。我是您兒子啊，您……”
    他劇烈咳嗽起來，掏出手帕捂住嘴，林杳手忙腳亂幫他拍背，安撫他：“都跟你說了別著急，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話好說。”
    雷霆咳得臉都成了豬肝色，攥緊她，艱難發聲：“我不著急，你們母子豈不是被人欺負了去？是我無能，沒辦法保護你們……”
    林杳聲音哽咽著：“你想多了，沒人欺負我。”
    雷瓊纓緩過那陣吃驚，反倒更冷靜淡定，她這次回來，本就做好了得罪人的打算，甚至做好了和雷霆撕破臉的打算。
    “爸，看您這話說的，我們誰欺負他們了？您身體不好，不好好在醫院待著，跑過來胡鬧什么？”
    雷霆好不容易緩和的咳嗽又起來，指著她，身子微微顫抖：“這是你跟爸爸說話的態度嗎，林杳是我妻子，按理你應該叫她一聲媽。”
    雷瓊纓笑了笑，目光寒涼看了看林杳：“抱歉，我自己有媽媽，我媽媽在瑞士。”
    雷霆還想說什么，但是劇烈的咳嗽使得他說不出來，林杳一邊幫他順氣，一邊全雷瓊纓：“纓姐兒，你爸身體不好，受不得刺激，你少說兩句。”
    雷瓊纓摳著指甲：“我們雷家的事，什么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指手畫腳了？他受不得刺激，你把他弄過來，是何居心？”
    雷瓊珮附和：“就是啊，大伯母，既然你知道我大伯父不能受刺激，你怎么還把他帶來？萬一他要是再氣出什么病來，怎么辦？”
    林杳白色一白：“我去看霆哥，剛好他醒過來，偏要過來，我拗不過他，怎么還成了我的錯了？”
    雷瓊珮聳聳肩：“不是你的錯，難不成是我們的錯？”
    雷威訓斥了一句：“珮姐兒，怎么跟你大伯母說話呢？”
    雷瓊珮冷哼一聲：“爸，我說的本來就是事實嘛，本來好好的，他們突然出現，誰知道她安的什么心？這個家本來好好的，被她鬧成這樣，本來就是她的錯。”
    林杳眼睛紅紅的：“我哪里錯了？”
    雷瓊纓站起來，步步逼近：“當然是你的錯，你勾引有婦之夫，破壞別人家庭導致人家妻離子散是一錯；夜懷信夫妻為了救你們死于一場大火，你不知愧疚，反而處處為難小北是一錯；嫁入雷家不安分守己，攪得雷家家宅不寧，逼得二叔三叔退出董事局是一錯；進入雷氏不好好經營，反而處處為林家柏家謀福利，中飽私囊是一錯；雷凌和小北結了婚，你處處用救命之恩道德綁架雷凌，還想著找一個柏玉玲的替身是一錯；妄圖進入雷氏董事局，勾結董事局成員是一錯；明知道我爸身體不好，還強行把他帶來這里想氣死他是一錯；你教子無方給雷家蒙羞是一錯……一件件一樁樁，還要我說嗎？”
    她一步步靠近林杳，老馬靠的近，想要做和事佬，雷瓊纓一個凌厲的眼刀飛過去，厲聲道：“有你什么事，給我起開。”
    雷瓊珮又出聲：“對，這說到底是我們雷家的家事，外人不要指手畫腳。”
    老馬囁嚅了兩下，還想說什么，大約是這姐妹倆的眼神太恐怖，他只好瑟瑟縮縮地退開。
    林杳往前一步擋在雷霆面前，抓住雷瓊纓的手：“纓姐兒，我知道，這二十多年你一直討厭我，不管我怎么努力，你就是恨我。是我的錯，我認，你怎么說我都可以。但是算我求你，別刺激你爸，有事咱們一家人好好說。”
    雷瓊纓一把甩開她：“誰要跟你好好說，你算什么東西？”
    林杳被她推得往旁邊歪了一下，撞在會議桌上，然后她眉頭一皺，捂著肚子彎下腰去。
    “杳杳……”雷霆艱難地扶著輪椅的扶手想站起來，努力了幾次發現是徒勞，氣得捂著胸口，指著雷瓊纓：“你……我看是你想氣死我？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爸？”
    雷瓊纓捏起拳頭，冷笑：“那您又是否當我是您女兒？還有在座的雷家人，您何嘗當過他們是親人？”
    林杳緩了一會兒站起來，眼淚像是下大雨似的傾盆而下：“霆哥，別說了，別說了，咱們走吧？”
    說完她就要去轉輪椅，雷霆推開她，厲聲道：“我是雷氏總裁，同時是雷氏董事局主席，我看誰敢攆我走？”
    雷瓊纓努力把眼睛里的濕意掩藏住，開口：“沒人敢攆您走，但雷氏是我們每個人的，不是你一個人的。”
    雷瓊珮挺起胸膛：“對，雷氏是我們每一個人的，作為雷家子孫，我們有責任保護好它。”
    老太太就這么看著這一幕，明明是盛夏，她卻覺得寒氣從腳底板一層一層冒上來，直沖腦門，讓她眩暈。
    她抬手揉了揉太陽穴，中氣十足地開口：“別吵了，纓姐兒不許那么對你爸說話，回來。”
    雷瓊纓倔強地站在那里，雷凌使個眼色，雷瓊珮這次倒是很有眼力見，趕忙過去把人拉回來。
    從雷霆進來到現在，蕭北鳶好幾次想沖過去，尤其雷瓊纓朝著林杳走過去的時候，她就想沖過去幫忙，但是都被雷凌拽住了。
    老太太看著雷霆：“說吧，你想干什么？”
    她拿起文件揚了揚，苦笑一聲：“為了這個是嗎？老大，你到底想干什么？你爸留給我的股份，我有完全的自主權，想給誰就給誰，你憑什么反對？”
    林杳安撫好雷霆，看著老太太，著急解釋：“媽，您誤會了，霆哥不是那意思。您的股份，想給誰就給誰，我們沒異議。”
    老太太看著他們：“所以呢，你們這么沖進來，是什么意思？”
    雷霆緩過那口氣，自己劃著輪椅朝著老太太走去，林杳愣了一下，趕忙跟上。
    雷震雷威起身，老太太擺擺手示意他們別動。
    其實從主座那里到老太太這里，也就是十米，但是雷霆劃著輪椅過去，已經是氣喘吁吁滿頭大汗。
    老太太起身拉了一下椅子，和他面對面，然后她就哀戚起來：她和自己的兒子，面對面，竟然會以這種尷尬的方式。
    “媽，我不同意您把股份給小北。”說完這句，雷霆喘息幾口，“您剛才說你有自主處置自己股份的權利，想給誰就給誰。那同樣的道理，我的股份，我也有自主處置的權利，想給誰就給誰。”
    老太太盯著他：“你想給誰？”
    雷霆顫顫巍巍抓著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握住林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語氣堅定：“我的股份，分三份，一份給杳杳，一份給嘉言，一份給杳杳肚子里的孩子。孩子還小，由媽媽代持。”
    從雷霆堅決要跟芮雪姬離婚又堅決要娶林杳，老太太就知道，向來聽話懂事的兒子，終究是一去不復返了。但是這些年，她努力維持表面上的平靜友愛，別的不說，就說之前每月一次的家庭聚會，她哪怕再不愿意，還是會盛裝出席。
    但是今天，就在這里，就是現在，她覺得自己這個兒子真是沒救了。
    會議室里倒吸涼氣的聲音，雷清煌急了：“大伯父，您……”
    雷震扯了兒子一把，示意他別說話。
    老太太知道雷霆葫蘆里賣的什么藥，就是想把林杳和雷嘉言帶進董事局。
    “那你其他孩子呢？你不給？”
    雷霆搖頭：“他們都有自己的事業傍身，不需要。”
    老太太絕望閉眼，用盡全身力氣平復內心的波濤洶涌，再睜眼，盯著他：“你確定你要這么做？”
    雷霆點頭：“對，我可以退出董事局，讓杳杳和嘉言進，這樣才公平。”
    老太太又問：“你確定？”
    雷霆看著她：“對，我確定，文件什么的我早都準備好了，隨時可以簽。”
    老太太又問：“你想讓誰來當董事局主席？”
    “那自然是老規矩，第一看所持股份，第二看董事局成員投票。”
    “不后悔？”
    “絕不后悔。”
    “很好，很好……”老太太轉過身，拿起手機遞給律師，指了指角落，“剛才的全程有攝像頭，錄音我也拍下來了，麻煩你看一下，有法律效力嗎？”
    律師明白她的意思：“您放心，我會處理。”
    老太太點點頭，目光在在座的人臉上掃一圈：“各位可聽好了啊，日后真的出事了，各位都是人證。”
    老馬啊了一聲：“老太太，這不好吧，這是您家的家事，我們這些外人，還是不摻和的好。是不是，老劉？”
    老劉猛點頭：“對對對，我們是外人。”
    雷瓊纓猛地一拍桌子：“這會兒知道撇清自己了？早干嘛去了？想作壁上觀，看到時候哪一方占上風你們就投靠哪一家是吧？雷氏養你們這么多年，是養你們當漢奸的嗎？”
    大約是因為雷霆和林杳來了，老馬腰桿也硬了，敢跟雷瓊纓對視了：“大小姐你怎么說話呢？怎么就叫漢奸呢？說實話，雷氏最近股票一跌再跌，我們股東一肚子氣還沒處撒呢。”
    雷瓊纓冷笑，下巴點了點對面的林杳：“喏，罪魁禍首在那里，你們去興師問罪啊，你們敢嗎？”
    老馬怒目圓睜：“你……”
    雷霆突然喊起來：“吵什么吵，再吵全部滾出去。”
    林杳又幫他順氣，柔聲安撫：“霆哥，你不是告訴我你只是過來看一看么，怎么還扯到股份的事了呢？祖上留下來的規矩不能改，嘉言進董事局可以，但我不行。”
    她抬起頭看著老太太，完全一副好兒媳的樣子：“媽，您別跟霆哥認真，他是聽說纓姐兒要讓小北當董事局主席，有點著急。您兒子您還不了解么，您理解他好不好，別跟他一般見識。”
    老太太揪住她話里的字詞：“聽說？聽誰說的？”
    林杳愣了一下：“沒有沒有，沒聽誰說。”
    雷瓊纓冷笑一聲，目光若有似無在老馬那幾個人臉上掃一圈：“還能聽誰說的？這里有人通風報信唄……”
    雷瓊珮猛然明白過來：“對對對，絕對是有人通風報信，好黑的心哪。那句話怎么說的，其心可誅。”
    老馬老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說話。
    “不管有沒有人通風報信，既然來了，那正好，今天一并把該處理的事情處理了，再拖下去也沒意思……再拖下去，這個家真的就該散了。”老太太沉沉吁口氣，看著蕭北鳶，笑了笑：“沒事了，繼續簽字。”
    發生了這一出，蕭北鳶哪還敢簽字。雖然她暫時還不知道為什么雷霆突然醒過來還鬧這么一出，但是她明白，一旦自己簽字，那么林杳母子將會堂而皇之進入董事局，到時候，他們謀劃已久的那些就將前功盡棄。
    “奶奶，我……咱們再商量商量好么？”蕭北鳶著急發聲，看老太太不為所動，她扯了扯雷凌，“你為什么不說話，你快說句話啊。”
    “清和哥，青煌哥，你們倒是說句話啊。”
    “舅舅，二叔，三叔，章伯伯，你們也說句話呀。”
    “雷凌，你快勸勸奶奶和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