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上搖頭：“當時人太多，現場太亂，巡捕調查了監控，沒有什么發現。”
    蕭北鳶心里大概猜到這件事和雷凌有關，昨晚他說過今天會有好戲開演，她還以為頂多就是狗仔拍到郭錦鴻和林杳同框出現，然后坐實孩子的生父……沒想到是這樣。
    蕭北鳶覺得心里怪怪的，她恨林杳，恨當年讓夜家蒙受不白之冤的每一個罪魁禍首，她恨到甚至想過要和他們同歸于盡，她恨到半夜睡醒全是眼淚。
    但是她從沒想過要拿林杳的孩子下手，哪怕知道孩子是誰的。并不是她白蓮花圣母心，也并不是她同情林杳，而只是單純的從生命的角度出發。
    察覺到蕭北鳶沒有那么激動，阿上猜到她心里想什么，坐在她身邊，覷著她的臉色：“在想什么呢？我猜一下，是不是在想，這樣對林杳挺殘忍的，畢竟孩子無辜？”
    阿上譏諷地笑起來：“小拾壹，你想過沒有，當年他們對夜家下手的時候，有沒有動過一丁點的惻隱之心？發現你的存在后，他們有沒有放過你？沒有是不是，對敵人的慈悲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對他們慈悲，換不來他們的懺悔，反而會讓他們變本加厲。從你打算查當年的事情那一刻開始，你就應該收起那些所謂的同情悲憫，因為那是最沒用的東西。”
    看她不說話，阿上繼續說：“再有最關鍵的一點，你想過沒有，就算我們不這么做，林杳和孩子也會出事。”
    蕭北鳶看著他：“為什么？”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阿上在她頭上揉一把，起身道：“告訴你答案的人來了。”
    蕭北鳶抬起頭，雷凌的臉出現在門口。
    早上天剛蒙蒙亮他就走了，她還記得臨走前他在她臉上親了又親，一聲一聲繾綣地喊她小乖，當時他還說今天事情多晚上不過來了，怎么這會兒就過來了？
    阿上走到門口，給個眼神，雷凌點點頭，關上門走過來。
    蕭北鳶看著他，仿佛看見了照進心里的一束光。
    她笑了笑，起身：“怎么這會兒過來了？”
    雷凌走過來，輕輕抱住她，笑起來：“過來陪我的小乖吃午飯，順便給你答疑解惑。”
    蕭北鳶輕輕環住他的腰：“是你一手策劃的嗎？”
    雷凌頓了頓：“是也不是。”
    “什么意思？”蕭北鳶推開他一些，“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雷凌拉著她坐下來，緊緊握住她的手：“郭錦鴻在港灣區有過妻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他發家后拋妻棄子，并且改名換姓，還買兇回老家殺害妻兒。”
    “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有兩個孩子跟你兩個哥哥一樣，葬身火海。應該是那兩個孩子更慘，因為讓他們葬身火海的，是親生父親和父親的情人。”
    蕭北鳶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說，郭錦鴻伙同林杳害死自己的兩個兒子？”
    雷凌點點頭：“都說虎毒不食子，郭錦鴻確實無毒不丈夫。王佩枝運氣好，逃過一劫活了下來。她全身大面積燒傷，駱三哥名下的慈善基金會剛好有一個項目，機緣巧合之下救了她，才有了這次合作。”
    “也就是說，就算我們不出手，王佩枝也不會放過林杳是嗎？”
    雷凌點點頭：“用她自己的話來說，這叫做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那她現在在哪里？郭錦鴻和林杳有沒有認出來她？還有，林杳沒事吧？”
    她問題太多，雷凌笑著在她臉上捏了捏，心里嘆氣。只不過是三兩天的時間，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劇瘦下去。
    “我來這里之前得到消息，孩子沒保住，林杳還在搶救。救護車把林杳拉走的時候，王佩枝也跟著去了。郭錦鴻和林杳應該沒認出她來，她全身植皮數十次，早就換了臉。”
    “巡捕沒查到什么嗎？看守所那邊不是有監控嗎？”
    雷凌被她的樣子逗笑了：“虧你還天天看美劇呢，你難道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案件都能破么？多得是懸案疑案無頭案，嗯？”
    他說最后一個字的時候尾音上揚，像是絲滑的巧克力滑過蕭北鳶的心田，剛才她還矛盾糾結，現在卻松口氣。
    阿上說得對，要查清楚夜家的事，同情悲憫都是最沒用的東西。
    她在這里為沒有關系的孩子覺得可惜，另外的看不見的地方，那個叫王佩枝的，撕心裂肺地為她那兩個無辜慘死的孩子哭多少次？
    也許吃瓜群眾說得對，林杳今日這樣，全是報應。
    她不放過別人的孩子，自然有人不會放過她的孩子。
    所謂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好了，還有什么疑惑，我一起給你解答了。”
    蕭北鳶搖頭：“沒有了。”
    雷凌牽著她站起來：“那咱們下去吃飯，老巴做了你愛吃的日料。”
    “那吃完飯你還走嗎？”
    兩個人并排往外走，雷凌低頭看她：“怎么，舍不得我走？”
    蕭北鳶臉紅起來，點點頭：“有一點……不過下午我要去工作室。”
    “晚上我再過來陪你。”
    “好呀。”
    吃飯的時候蕭北鳶乖巧地坐在雷凌身邊，大約是心情好了些，她胃口不錯，吃得多一些。
    老巴一個勁給她夾菜：“小小姐，這是櫻花國你舅舅給你空運過來的鯵魚、鮑魚、鰻魚、鲇魚、黑目鯛，多吃點。”
    夜家的事情爆出來后，櫻花國宮本家那邊數次說要過來，但是敏感時期，九叔怕被有心人利用，就讓他們暫時別過來。
    雖然沒見過面，但是舅舅那邊每天都送東西過來，不管是櫻花釀還是各種各樣的魚還是小吃，偏偏每一樣蕭北鳶都喜歡。
    蕭北鳶坐在那里小口小口吃，聽見九叔嘆息一聲：“再瘦下去都成紙片人了，過幾日去了櫻花國，你舅舅又要怪我沒把你照顧好。”
    蕭北鳶笑：“沒事，我這幾天爭取多吃點吃回來。”
    九叔寵溺地看著她，然后問雷凌：“今早的事，沒留下什么麻煩吧？”
    雷凌搖頭：“沒有，很干凈。”
    老巴喝口清酒，撇撇嘴：“行走江湖多年，我見過心狠手辣的，但是像那對狗男女那樣心狠手辣的，我還是頭一次見。”
    蕭北鳶嚼著魚，問：“夜家的事，郭錦鴻參與了嗎？”
    “從目前掌握的證據來看，他那會兒還沒有跟林杳勾搭上，應該是沒有參與的。但是我深入調查后發現，這個人實在是有意思。要說他有多愛林杳吧，未必見得，因為我發現他還在外面有別的女人，還生了孩子。但要說不愛吧，他又愿意把跨海大橋的事頂下來。”
    阿上壞笑：“沒準是看上了林杳的錢。”
    雷凌點點頭：“這個可能性很大，林杳的好多錢都是通過他在海外的公司洗干凈流通的。我查到他們在海外開了聯名賬戶，而且林杳在國外多家銀行為雷嘉言開了保險箱。”
    九叔喝口酒：“也就是說，當年夜家的那些文物，除了能查到實物的之外，其他的都被那女人變成錢了，而且咱們還動不了那些錢？”
    雷凌一臉遺憾：“差不多是這個意思。”
    覷著蕭北鳶的臉色，九叔擺擺手，寬慰她：“沒事沒事，咱們也不缺錢。動不了錢，動人也是一樣。”
    老巴問：“林杳出事后，林玄參和林菀君去過醫院沒有？”
    “去了，郭錦鴻通知她們，她們第一時間就去了。”
    吃完飯雷凌先走，蕭北鳶收拾了設計稿，由阿上送她去工作室。
    工作室門口聚集了一些記者，更多的是粉絲，看見蕭北鳶出現，他們呼啦啦蜂擁過來，把她圍住。
    還是那些問題，只不過這次加上早上林杳被刺的事。
    “夜小姐，林小姐被捅傷還沒從手術室出來，這件事你怎么看？”
    這個問題并不算過分，蕭北鳶笑了笑，耐心回答：“以我和她現在的關系，你們希望我怎么看？如果是你，你又會怎么看？你們是希望我幸災樂禍，還是希望我為她祈禱？”
    記者又問：“巡捕到現在還沒有抓到兇手，你猜想兇手會是誰？”
    蕭北鳶聳聳肩：“反正不是我。”
    “你的微博好幾天沒更新，是不是因為你和雷先生鬧離婚的緣故？”
    “網絡上關于你和承頤的舊聞，是真的嗎？”
    要是新聞一開始爆出來的時候被人這么問，蕭北鳶肯定會緊張會結結巴巴，但是過了兩天，她心態好了太多太多，笑了笑回應：“抱歉，這是我的私事，我不做任何回應。”
    漢服大賽緊鑼密鼓進行中，昨天第二輪淘汰賽剛剛結束，大批粉絲和漢服愛好者聚集在這里。看記者只會問一些沒有營養的問題，粉絲們看不下去了，都是些年輕小伙子小姑娘，三兩下就把記者懟得啞口無言。
    “夜家出那么大的事，你們不安慰也就算了，天天拿著這些屁問題來為難拾壹，有沒有點同情心，有沒有點職業道德？”
    “就是就是，揭別人傷疤往別人傷口上撒鹽，還要來拉仇恨，問林杳如何如何，她如何關我們拾壹什么事？”
    “還有，就算我們拾壹跟雷凌離婚，又關你們什么事，吃你家大米了？”
    自從工作室開張，粉絲們親切地稱呼她拾壹，一點不避嫌。
    阿上帶著蕭北鳶回到工作室，吳卿離歌葉恩包括K全部守在這里，一切都井然有序進行著。
    本來以為事情發生后，這里會受影響，沒想到不關沒有，每天來這里的漢服愛好者多如牛毛，訂單也接到手軟。
    發生這么多事情，幾個姑娘聚在一起自然是有很多話想說，K和阿上到外面抽煙。
    吳卿比蕭北鳶這個當事人都激動：“我看新聞上說林杳被人捅了好幾刀，我只覺得解氣，當初還想撮合我和她那變態兒子，活該她。”
    葉恩愁眉苦臉的：“那兇手也是，好事做到底，為何不直接把人捅死？”
    離歌：“死了太便宜她了，要讓她生不如死。”
    蕭北鳶聽著她們嘰嘰喳喳亂說一氣，也不接話，就是聽著。
    聊了一會兒，電話響，她拿起來看了一眼，猶豫著沒接。
    吳卿看了看來電顯示，饒有興趣的：“接呀，怎么不接？”
    蕭北鳶有點尷尬，過了幾秒，才接起來，喂了一聲。
    承頤的聲音聽著有些陌生：“小拾壹，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