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那么一秒一秒，一天一天熬過來的……除了熬著，沒有別的辦法，沒有人能幫她。”律師盯著天花板，眼鏡瞪得無比大，只有這樣才能把那些想要噴涌出來的東西逼回去。
    麒麟也盯著天花板：“她這病，會有辦法的是不是？”
    律師看過去：“你是不是要問，她會不會死？你們有錢人，都很怕死的嗎？”
    “難道你不怕？”
    律師掏出一支煙叼在嘴里，沒點燃，就那么叼著：“難道怕就不會死嗎？生死有命，別人無需啰嗦。所以，你們日后最好別動不動在小北面前提這個病，招人煩。”
    麒麟撇撇嘴，學著他的語氣：“不提她的病就會自己好嗎？生死是有命，別人是無需啰嗦，難道你就不想她好好活在這世界上？”
    律師反問：“你有辦法？”
    麒麟聳聳肩：“沒辦法你就讓他們離婚？棒打鴛鴦，我說你這人心怎么那么黑呢？”
    “鴛鴦？雷凌和柏玉玲才叫鴛鴦吧，小北連個紅顏知己都算不上。她和雷凌，從頭到尾都是個錯誤，還要繼續錯下去嗎？”
    “誰還沒有個錯的時候，你敢說你從來沒錯過？錯了就要一韓城打死，誰規定的？我反正就覺得我五哥和小北最般配，誰要是膽敢拆散了他們，我扒了他的皮。”
    律師又問：“那萬一是小北自己要離婚呢，你也扒了她的皮？”
    麒麟：“……”
    律師看了看他，嘆口氣：“其實你自己很清楚，他們之間，最大的阻礙是什么。”
    “這一點你就太小看我五哥了，是，這些日子他確實是對柏家林家太過仁慈，確實是傷害了小北，但是你要相信，我五哥還沒有糊涂到被柏家人林家人玩弄于股掌的地步。他……他只是一時間想不明白有些事，或者說他只是不愿意承認有些事。”
    他這話說得云山霧罩的，律師不由得多看他兩眼：“你指什么？”
    “你們是不是都覺得我五哥最愛的女人是柏玉玲？”
    “難道不是？”
    麒麟低頭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男人哪，有時候特別精明，愛誰不愛誰，愛誰三分愛誰九分他心里明鏡似的。但有時候他又特別笨，分不清愛和感激，或者說分不清女人對他是愛還是利用。”
    律師蹙眉，琢磨了一會兒，驀地明白過來什么：“你的意思是，雷凌和柏玉玲，他……她……他們，哎，你干什么……”
    麒麟捂住他的嘴：“你閉嘴。”
    病房門驀地拉開，雷凌站在那里，一臉不爽睡眼惺忪：“你們倆，滾一邊玩去，別吵我和我媳婦兒睡覺。”
    兩個大男人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律師率先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和麒麟現在的姿勢特別曖昧，一把推開他，起身拍了拍衣服，朝著雷凌走去。
    還沒到門口，雷凌迎過來：“你干什么？”
    律師愣了一下：“我去看看她。”
    雷凌伸開雙臂擋住去路：“不許去，她在睡覺。”
    律師蹙眉：“你有意思么？這會兒倒是知道維護她，她需要你的時候你在哪里？”
    雷凌對他的冷言冷語已經有了免疫力：“不管你怎么說，反正就是不準進去。”
    眼看兩個人要吵起來，麒麟趕忙過來拽住律師，拖著他走：“人家小夫妻睡覺，你別去當電燈泡，走走走，照門找個地方，繼續剛才未完的話題。”
    律師本來想甩開他的，想了想：“真的繼續？”
    麒麟一邊給雷凌使眼色，一邊對著律師點頭：“真的真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總算是清靜了，雷凌伸個懶腰，關上門，走了兩步想起什么又折回去把門反鎖，這才心滿意足走到床邊，然后他的眉頭就皺起來。
    他不過起床兩分鐘不到，床上的人已經換了姿勢，剛才是面對面窩在他懷里的，這會兒已經翻了個身。
    他掀開被子躺進去，輕輕把人轉過來抱在自己懷里。
    蕭北鳶眼皮動了動，雷凌以為她怕是要醒了，結果她自發地抱住他的腰，往他懷里蹭了蹭，很快又睡過去。
    一瞬間雷凌心情好到爆，壯著膽子在她頭上親一口，覺得不夠，又親一口。
    雖然睡得還算熟，但是潛意識里蕭北鳶能清晰感覺到小腹處嘩啦啦流出來的東西，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除了暖宮貼，還有一只溫暖的手一直放在她肚子上。
    本來她是打算繼續睡的，可是腿上一涼，她睜開眼睛，迷迷糊糊看見雷凌趴在那里。
    她動了一下，蹙眉：“你干什么？”
    雷凌繼續手上的動作：“幫你換姨媽巾，你睡你的，我馬上就好。”
    蕭北鳶驀地醒了一半，覺得難為情極了，瑟縮了一下：“我自己去衛生間弄……”
    雷凌摁住她：“別動，馬上就好。”
    堅持下去她不會有好結果，蕭北鳶也懶得跟他計較，閉上眼睛繼續睡。可是總感覺哪里空空的，她往被子里縮了縮，覺得有點冷。
    感應到他下了床，腳步聲遠去，衛生間嘩啦啦的流水聲，腳步聲回來，床的另一邊沉了一下，然后她就被人抱在懷里。
    雷凌的聲音溫柔極了，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躺在綠茸茸的草地上。
    “還疼嗎？”
    蕭北鳶點點頭：“嗯，有點。”
    “回康城我讓人給你弄點藥調理下。”
    這方面調理的藥大部分都是中藥，想起那個味道蕭北鳶就搖頭：“太苦了，不要……”
    雷凌笑：“不苦，我陪你一起喝。”
    “你又不會來大姨媽，你喝什么？”
    “你不知道有個詞語叫滋陰壯陽么？”
    蕭北鳶：“……”
    雷凌笑得胸腔都在震動，把人抱緊，拍著她的背：“再睡一會兒，睡醒我讓人送吃的來。”
    被他這么一弄，蕭北鳶瞌睡醒了大半，但是如果不睡兩個人面對面就會尷尬，她也沒想好接下來要怎么面對他，只好繼續睡覺。
    閉上眼睛，腦子卻越來越清醒，她微微往后縮了一下，雷凌呼吸勻稱，應該是睡著了。
    這是兩人見面以來她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看他，胡子拉碴、眼下一片烏青、臉色慘白、雙唇因為干燥有些開裂，不復往日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他應該很累吧？如果不是她當時情急之下給他打電話，他這會兒是不是精神飽滿西裝革履地坐在環球集團辦公室里？
    蕭北鳶就那么看著，心里一會兒是酸酸的一會兒是甜甜的一會兒是澀澀的，什么味道都有。
    就像她現在對他的感覺，一會兒想靠近，一會兒又想遠離。
    柜子上手機的震動打破了這靜謐的氣氛，蕭北鳶認出來是自己的手機，她去會所之前留在酒店里，剛才阿上幫她拿過來的。
    她夠過去拿過手機，怕吵到雷凌，先摁了靜音，誰知道手一滑，劃到了綠色鍵。
    等她意識到電話那端是誰，想要掛斷，已經來不及。
    林杳的聲音透著姨母般的溫柔：“小北呀，麻煩你叫凌哥兒接個電話，我找他有急事。”
    這女人的精明之處就在于從讓人做選擇題，沒有ABCD四個選項，一來就咄咄逼人直奔主題。
    蕭北鳶猶豫了一下，要不要裝傻充愣？但是這女人明顯是知道雷凌在這里所以才打電話的。
    或者直接像昨天早上那樣的，直接告訴她，自己和雷凌眉眼任何關系？
    “林姨，我……”
    “小北呀，我知道凌哥兒去燕京找你了，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找他，你把電話給他。”
    手里一空，蕭北鳶抬起頭，雷凌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
    他把電話貼在耳邊，語氣冷淡：“什么事？”
    因為兩個人貼得太近，蕭北鳶清晰地聽見林杳的聲音：“凌哥兒，你等一下，阿棠要跟你說話。”
    緊接著那邊傳來柏玉棠的聲音：“雷凌，你什么意思？”
    不知道為什么，蕭北鳶現在特別排斥和柏玉棠有關的一切，大約是雷凌為了他拋下了她。
    她覺得挺諷刺的，她的男人，為了另一個男人拋棄了她。
    也就是說，她竟然吃一個男人的醋。
    聽見柏玉棠的聲音，她下意識起身掀開被子下床往外走。
    “什么什么意思？”雷凌一邊回復一邊起身，長手一拉把蕭北鳶拉回來，看她掙扎，他一個警告的眼神丟過去。
    那股子勁兒上頭的時候蕭北鳶也是撞了南墻不回頭的主，雷凌越是警告她，她越是要和他對著干。
    她掙脫開，雷凌又把她拽回來，這次力氣大了些，直接把她拽了轉兩個圈，剛好坐在他腿上，被他死死抱住。
    于是，她清晰地聽見柏玉棠的聲音：“跟我裝傻是不是？是不是你讓雷氏終止了和我的合作？你到底搞什么鬼？”
    雷氏終止了和柏家的合作？蕭北鳶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這件事上，自然忘記了要從雷凌腿上掙扎起來的事。
    雷凌在她手心里捏了捏以示安撫，回復那端的柏玉棠：“什么時候的事，我怎么沒聽說？你知道的，雷氏是雷氏，我是我，我們是獨立的個體。要不，我幫你問一問？”
    “有什么好問的，就是你小舅和你二叔三叔的意思。你二叔三叔為何突然重返董事局，是誰授意的，除了你我想不到還有誰有這本事。”
    “阿棠，你是不是神經太敏感了？我為什么要讓雷氏終止和你的合作？先不說我他們會不會聽我的，我這樣做，對我有什么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