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個人再聚齊,幾個都狼狽不堪。
馬文武摔了一跤,摔得鼻青臉腫;周源的眼睛掉了,現在成了半個瞎子;關昕語則被嚇得臉色煞白,這會兒還沒緩過來。
“接下來怎么走?”周源瞇著幾百度近視的眼睛問。
這次是葉瓷開的口:“野豬是成群結隊的,前面說不定還有,天氣也不好,晚上先不走了。”
“嗯。”唐石禹也妥協了。
他們循著留下的記號,返回了之前的那個臨時營地。
篝火再次被生起來,但風太大,點燃了幾次都被吹滅。另外也擔心引起森林火災,他們最后還是放棄了生火。
四頂帳篷一個挨著一個搭起來,四個男生要輪流守夜,帳篷正好夠用。
葉瓷把沖鋒衣還給謝離,和關昕語鉆進了他的那頂帳篷。
帳篷外,唐石禹和謝離在對話。
“老謝,你先來?”
“嗯。”
“兩個小時后喊我起來換班。”
“好。”
外面的風聲肆虐,關昕語抱緊了葉瓷,“臭野豬臭天氣!美好的露營都不好玩了!”
葉瓷推了推她:“別抱我這么緊。”
關昕語哼哼唧唧,聲音壓得很低:“跟謝離抱那么緊都沒問題,你就是雙標黨!”
葉瓷啞然。
夜里風不知不覺減弱了,直至停下來。葉瓷好不容易才入睡,結果又被關昕語的一個熊抱弄醒。
她忍了又忍,才沒把這人掀開。
天亮后竟然又是一個風和日麗的晴天。
唐石禹從周源的帳篷里出來后伸了個懶腰,一眼對上周源那張憔悴且生無可戀的臉,他哈哈笑了出來。
笑了兩聲,又趕緊閉上嘴,瞅了瞅謝離那頂沒有動靜的帳篷。
周源冷笑:“誰也別笑誰,咱們半斤八兩。”
唐石禹用手摸摸下巴,扎手。他立馬從自己包里翻出剃須刀,拿了牙刷毛巾,走到水邊去整理儀容。
謝離正在洗臉。
兩人打過招呼,唐石禹細致地將冒出的胡須清理掉,謝離洗完要回去,他叫住他:“老謝,等我一下。”
謝離于是站著等他。
他呼嚕了兩口水漱口,又快速擦完臉,一把攬住謝離的脖子,“問你個事兒。”
“說。”
“你小姑有對象沒?”
謝離抬起了眼:“?”
唐石禹“唔”了兩聲,糾結道:“我好像看上你小姑了。”
謝離的神色頓時冷下來,“你有女朋友。”
“那不是事兒,分手多簡單。真的,你小姑這人太神奇了,一直在顛覆我對她的印象。昨晚上我輾轉都在想她,滿腦子都是她”
他話還沒說完,就挨了謝離的一拳揍,他“哎”了一聲,捂著吃痛的肚子后退了幾步。
“老謝你別激動!我這絕對沒有占你小姑便宜的想法!她要是單身,等我回去分手后,正正經經追求她啊!”
“我條件不賴吧,有你看著,我還能讓她吃虧?”
謝離眉眼很冷:“她不會喜歡你。”
唐石禹不服氣:“為什么?就因為我比她小?我看她年齡也沒大我們多少吧?”
謝離沒回他,直接轉身走了。
營地里,葉瓷和關昕語一前一后從帳篷里爬出來,周源正在問謝離:“你跟大禹打起來了?我咋好像聽見他的慘叫聲?”
“什么什么?”關昕語湊了過去。
謝離壓下心里的煩躁,冷淡地回了一句:“沒有。”
等唐石禹回來,也是一副沒事發(fā)生的樣子,八卦的兩個人挖不出啥料,這才作罷。
幾人用爐子燒了些開水,吃了點剩余的干糧,商量接下來的計劃。
“繼續(xù)往東海岸走吧,我感覺救援應該就會從那邊開始。白天穿過森林安全些。”唐石禹說。
“要是他們繼續(xù)來‘獵殺’呢?”周源問。
“見勢不對就往里頭退啊。”唐石禹理所當然地說。
葉瓷沉吟道:“那就下午再往那邊去,上午靜觀其變。”
“ok。”唐石禹爽快地贊同道。
然而還沒等到他們重新出發(fā),變故又出。
先是從東海岸方向傳來炮擊聲,迫使他們不得不中止行動。焦灼不安地等到一切停歇下來,森林里又開始起了異動。
起初他們只是覺得林中很壓抑,樹葉是靜止的;接著,無數飛禽從他們頭頂掠過去,帶來一陣風。
這風越來越大,各種小動物出現,齊齊往一個方向奔跑;然后是中大型野獸,它們無視了他們這群人類,追著那些小動物而去。
“天!這什么情況?”關昕語躲在葉瓷身后,心驚肉跳道。
葉瓷心底有個可怕的猜測,她在四年的野外攝影生涯中,曾經遇見過一次,那就是森林大火。
聯想到之前的炮擊聲,這種可能性就變得更大了。
燃燒的碎片落地,或者炮彈落地炸開,在這種天氣里,都能引起大火。
甚至,就是蒙面人的蓄意縱火。
葉瓷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了。
其他人雖然沒有親歷過,但都從電視或媒體中看到過相關報道,了解這是多么糟糕與危險的一種狀況。
所有人臉上都有恐慌,如果是真的,他們該往哪里去?
“沿著溪水逆風走。”葉瓷為他們做了決定。
沒有人猶豫或遲疑,他們一句話沒說,利索地拿起東西就跑。
然而溪水的流向和當前的風向并不一致,他們只走了一段,就不得不離開水源,選擇植被稍微稀疏一些的地方逆風而行。
但還是太晚了。
他們遇見了另一撥人,那是三個高大的白人。
對方用英語沖他們大叫:“出不去了!都燒起來了!”
風向一直在變,短短的時間內,大火便將整片連綿的森林都燒起來了,沒有離開的出口。
所有幸存的人和動物都被大火圍困了,天空是灰的,林中是炙熱的。
空氣越來越嗆人,溪水也變得越來越燙。
謝離打濕了毛巾,給葉瓷捂住口鼻。其他人也一樣,似乎除此之外,他們只能聽天由命。
每個人都感到了絕望。
火光沖天。
葉瓷忽然推開了謝離的手,捧起謝離的臉,“謝離。”
她此刻將所有的偽裝和掩飾都去掉,眼中流露出直白的情意。
謝離看著她,沒有動作。
她捧著他的臉說:“雖然我一點都不希望你在這個島上,但能看見你,我很高興。”
說完,她踮起腳尖,吻上他的唇。
謝離扔掉毛巾,雙手摟緊她的腰,壓低了頭,很快給了回應。
他們在火光里接吻。
既有第一次的青澀,也有最后一次的激烈。
他們吻得難舍難分。
“轟隆——”
雷聲驟然響起來,水面上先是起了一片漣漪,緊接著,雨點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天空瞬間像漏了一道口子,將海水傾倒下來。
所有人一時之間都是懵的。
葉瓷和謝離的嘴唇還貼在一起,雨水順著她的額頭,流到她的嘴里,味道苦澀。她睜開眼睛,雨水便落到了她的眼里。
她將謝離的舌頭頂出去,喃喃道:“謝離,你真的是歐皇。”
謝離抬起頭,笑了一聲,然后低頭將她臉上臟污的雨水擦拭掉,將她的頭埋進自己胸前,用身體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
反應過來的其他幾個人顧不上歡呼,一個個目瞪口呆看著他倆。
“臥槽!臥槽!臥槽!”唐石禹此刻嘴巴里只能發(fā)出這個詞了。
周源死命地揉眼睛:“我?guī)装俣鹊慕暿遣皇亲屛铱吹交孟罅耍以趺纯吹嚼现x和他小姑親上了??!”
馬文武也是把自己的眼鏡取下來擦了又擦。
只有關昕語,雙手捧著臉,如果表情能實質化,她發(fā)光的眼睛里必然涌現出了無數顆紅心心,傻笑道:“我的本命cp終于成真了!”
暴雨一直在下,溪水變得渾濁不堪。
火勢漸滅,放眼望去,除了他們腳下方圓幾百米的這一片綠地,其他地方都是焦黑一片。
葉瓷鵪鶉似的藏了一會兒,有點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沖動是魔鬼。她真切地體會到了這句話。
她悄悄抬起頭,卻正好落進謝離專注的眼中。看著他那么高興的神采,她不自覺也彎了下嘴角。
算了,櫸哥那么愛護她,就試著攻破攻破櫸哥和嫂子的堡壘吧。只要他倆同意,那么其他都無所畏懼。
她釋然了。
唐石禹故意大聲地“咳”了一聲,眼睛沒看他倆,嘴里卻在問:“你倆要抱到什么時候?什么情況得跟我們說明吧?不是姑侄么?”
“不是哦。”關昕語好心地回答:“他倆壓根就不是什么姑侄呀,沒任何血緣關系哦!”
唐石禹:“操!”
他暴躁地踢了下地面,卻踢到了一片水。
“快快快!準備走!這雨要再這樣下下去,山洪泥石流要來了!”他喊道。
危險還沒過去,兒女情長留待以后。
謝離抓起葉瓷的手,又撿起兩人的包,跟著唐石禹他們跑。
天很暗,森林大部分被燒毀,路面變得平坦開闊,也泥濘。他們一路跑出了森林,看到了同樣被燒的不成樣子的童話鎮(zhèn)。
雨小了,風停了,蒙面人不見了。
他們深一腳淺一腳走進鎮(zhèn)子里,鵝軟石的路面上,依然能看見躺著的沒有聲息的人。
雨水沖刷了血跡,卻沖不走逝去的生命。
謝離捂住了葉瓷的眼睛。
原本想躲去葉瓷背后的關昕語看到這一幕,只好悲傷地自己抱緊自己。
陸陸續(xù)續(xù)有人從四面八方走進來,幸存者們彼此見到,臉上都是又哭又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