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瓷是突然醒的,一睜開眼睛,就對上了近在咫尺的謝離那張處處讓她心動的臉,和他專注的目光。
她屏住了呼吸,一度以為自己還在夢中。
幾秒,也許幾分鐘后,她閉眼后再次睜開,眼前的一切并沒有變化,她才明白這并非是夢,而是她半夜里不知怎么爬上了床。
他們離得太近了。她猛然退后了一些,然后坐起來,干巴巴說了句:“早。”
“早。”謝離應道,聲音聽著似有些喑啞。
“幾點了?”葉瓷下床去找自己的手機。
“9點。你航班幾點?”謝離也坐起來。
“中午十二點多的,還好,趕得及。”葉瓷將窗簾拉開,陽光灑進來,驅散了一室的尷尬曖昧,“你先去洗洗,一身的酒味。”
謝離抬起自己胳膊聞了聞,臉上表情看著竟然有點木:“”
葉瓷笑起來,笑完后問他:“頭疼嗎?難受嗎?”
謝離搖著頭去了浴室。
兩人在附近吃了頓早餐,謝離想送她去機場,葉瓷直接招手給他叫了輛車,將他推上去,“別折騰了,趕緊回學校吧,這都夜不歸宿了。師傅,q大,謝謝。”后面這句是跟前面的司機交代的。
謝離拉下車窗,看著她欲言又止,她揮揮手:“拜拜。”
出租車遠去了,葉瓷才給自己攔了輛車去機場。
登機前,林綿打了個電話過來,開口就是懊惱。
“我怎么又喝高了呢!今天本來想去送你的。”
“別。”葉瓷笑了下,“太客氣了。”
“還真不是客氣。”林綿又不正經了,“我就想跟你多處一會兒嘛。你這一走,咱倆又不知道啥時候才能見一面了。”
葉瓷心里想著謝離,口里問道:“雜志什么時候出?”
“下月初,到時候給你寄幾本。”
“不用。”
“那你自己買幾本,幫我完成點kpi啊。”
“”
謝離一夜未歸,周源圍著他嘖嘖稱奇:“老謝,有情況?”說完又往他身上嗅了嗅,“衣服上還有酒味!老實交代,昨晚干嘛去了?”
謝離推開他,沒搭理他,拿了套衣服去洗澡。
他洗完出來,周源還沒死心,臉上擺出凄然的表情:“你別告訴我,咱寢最后就只剩下我這一個純潔的小處男了。”
謝離:“你這么閑?”
“可不是。”周源唉聲嘆氣,“孤家寡人一個,要閑出病來了。說真的,老謝,你要是脫單一定不能瞞著我。不過,你下學期都要出去了,這時候談對象不合適吧?”
謝離擦著頭發看了他一眼:“沒談。”
“我就說!哈哈哈!”周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這么不解風情,怎么可能談上對象!”
謝離無言以對。
葉瓷出完差,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情是正式提了離職。她既然同意了拍攝雜志,對未來便已有了明確的規劃。
這次楊部長沒再挽留她,而是說:“我們未來雖然不再是同事了,但我一直是你的學長。”
“知道。”葉瓷明白他的意思。
“葉導,以后我就是你最忠實的小粉絲了,每天為你打call!”他做出打call狀,讓人不能直視。
“得了。”葉瓷看不下去了,果斷起身離開。
倒是夏總聽說葉瓷要離職后,找了她一次。問她是不是因為上次酒會的事件,公司沒有為她討回公道,所以才決定走。
葉瓷搖頭:“不是,跟那無關。是我個人的職業規劃緣故。”
夏總表示非常遺憾。
正式離職需要走一個月的流程,她在公司的oa系統上提了申請后,就開始進入到交接流程,事兒不多。
當天,她整理工位時,在一個柜子的角落里發現了一個快遞盒。拿起來看了看,她才想起來這是在去年圣誕那天收到的。
她把快遞拆了,里面是一個首飾盒,打開竟然是一對紅寶石耳環。首飾盒頂部夾了一張小卡片,上面寫著:覺得很適合你,希望你喜歡。圣誕節快樂!
落款是溫天青。
葉瓷當然記得這個人,這是她經歷的第一個相親對象,印象不壞。
但這份禮物拖到現在才看見,該如何處理?她有點犯愁。
想了想,她給嚴喆發了條信息過去,跟他說往他家里寄個東西。
地址她上次過去時他發來過,翻翻聊天記錄就能找到。
喆:!怎么回事?你要給我寄啥?
一朵小水仙:溫天青去年圣誕給我送了件禮物,我現在才看到,寄到你那兒你幫我還給他。
喆:我才不干!你自己去還他!
喆:千萬別往我這兒寄,不然我就把你學生時代拍的合影全發給我溫哥!
嚴喆撂下威脅給她推了溫天青的微信名片后就裝死了。
葉瓷:
既然這樣,她便將這事暫且擱下。反正已經過去這么久,那再早一點或晚一點,也沒什么區別。
這個周末,葉瓷帶上關昕語一同自駕去了趟鄰省。
被她圈出來的女孩被找到了,私家偵探給了她地址。
女孩名叫屈楚楚,鄰省人,現在回了老家,在父母經營的民宿里幫忙。
葉瓷本來沒打算帶上關昕語,但她給出的理由太有說服力了:
我長的這么無害,肯定比你容易很多很多獲得妹子的信任!
她們提前預定了一間客房。這時候其實已經進入了海濱旅游的旺季,尤其是在周末,其他客棧一房難求,屈楚楚家卻還有不少空房。
葉瓷和關昕語走進這間民宿后,很快就明白了,她們家為什么生意冷清——
內部裝修明明挺溫馨的,收拾得卻很馬虎,一不小心就能發現未擦干凈的灰塵。老板夫妻滿面愁容,整個空間里都彌漫著一種消沉的氣息。
這么一處空間,游客們歡歡喜喜進來,出去就帶上了壞心情,生意會好才怪。
好不容易看到屈楚楚時,她們第一眼差點沒認出來。
變化太大了,和曾經的照片判若兩人。
照片上是一個面容姣好、身材勻稱、笑容燦爛的女孩,現在卻瘦的可怕,看著特別陰郁。
關昕語跟葉瓷嘀咕:“肯定有問題!”
葉瓷白了她一眼,意思是:還用你說?
兩人借故在公共區域喝茶看書,觀察了屈楚楚很久。
她的動作有一種遲滯感,眼睛從不看人,不與人對上視線,也不與人交流。就算她父母喊她,她也只是頭朝他們的方向一偏,不出聲,等著他們繼續交代事情。
趁著屈楚楚離開,老板娘過來給她們添茶,關昕語掛上人畜無害的笑容搭話。
“阿姨,剛才那個是你女兒呀?”
老板娘先是擠出一個勉強的笑:“是啊。”
關昕語又換上擔憂的表情:“我看她狀態不太好,太瘦啦,是不是節食減肥減出來的呀?我跟您說,阿姨,節食減肥不科學的,千萬不能讓她繼續下去了!”
老板娘沒忍住,開始抹眼淚了:“我們家楚楚從小到大就沒減過肥。她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也不知道外面遇上什么事情了,她不跟我們說,我們也沒辦法”
“啊,不是減肥的緣故啊。”關昕語更擔憂了,“那您帶她去看看心理醫生比較好,讓醫生開導開導,沒有什么坎過不去的。”
“謝謝你。”老板娘真心感謝。
黃昏,屈楚楚又露臉了,她搬著一個輕便的畫架上了樓。
過了會兒,葉瓷和關昕語也跟著上樓了。
她們在頂層的花架下找到了她。
屈楚楚正在專心致志地畫畫。眼前明明是無限好的夕陽景色,她的白色畫布上勾勒出來的卻是一片混沌的暗色。
關昕語朝葉瓷使眼色,臉上一片得意:看我的!
葉瓷不得不承認,這次帶關昕語過來是明智的選擇。
關昕語慢慢走過去,站在屈楚楚身后不遠處,安靜地看了一會兒后,她發出由衷地贊嘆:“哇!你這種混畫法好有意思!表達的意境也好酷!”
屈楚楚手上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卻沒有回頭。
關昕語繼續走近,伸出手指點了點她畫布上的某一處,說:“這兒,像血盆大口一樣的落日,好酷!”
這次屈楚楚抬起了頭看向她,眼神中藏著一絲驚奇。
關昕語眨眨眼睛:“我說的沒錯吧?”
屈楚楚還是沒開口。
關昕語笑瞇瞇道:“怪獸需要英雄去打倒,我帶了英雄過來,你要不要試試?”
過了很久,她終于開口了,聲音也有那種凝滯感,聲帶似乎被什么阻礙住了。
“沒用的。”她說。
葉瓷走過來,很直白地說:“我想找施其仁報仇,讓他失去一切,你愿不愿意幫忙?”
屈楚楚看到她,眼神再次變了。
葉瓷注意到她的變化,敏銳地問:“你見過我?”
屈楚楚重新低下頭,小聲地說:“他那間房里有你的一張照片”
把葉瓷惡心壞了。
辦事的房里,放著她的照片?這是什么個意思??
關昕語眼看她一副要暴走的模樣,趕緊安撫下來:“葉葉別氣別氣!咱們現在同仇敵愾,先把正事辦完再回去找人痛扁他!”
也許是終于遇見了感同身受的人,屈楚楚那堅硬的殼子,打開了。
一年前的噩夢,讓屈楚楚從此墜入地獄。
她無法像公司說服她那樣說服自己,她不接受所謂的成功捷徑,罪惡就是罪惡,包裝的再冠冕堂皇,也不能讓她接受自己成為玩物。
她甚至無法向父母坦白這一切來獲得安慰。
看不開放不下擰著憋著的結果,她患上了嚴重的抑郁,于是只能被送回老家來休養。
屈楚楚最后說:“那天晚上,除了施其仁,還有別的人。”
葉瓷訝然,“誰?”
“我不認識,但是,施其仁對他們很客氣。”
他們?葉瓷心里冒出一個可怕的想法,她們的對手,可能比她想象的要強大很多倍。他們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利益相連的團伙。
他們恣意玩弄女性,把娛樂圈當成了自己的后花園。
偏偏,被玩弄的女性還覺得自己這筆交易并不算虧。也許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大眾也認為,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女性不能即當婊|子又立牌坊。
像屈楚楚這樣的人太少了,但肯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