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返程票一票難求，葉瓷這種臨時的行程，更不要想搭上公共交通，她選擇了網約車。
    在路邊等車時，她打開微信，找到謝離的名片看了半天。
    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大概只是一種下意識的行為，彷佛能通過一張小小的名片，來面對真實的對方。
    她自嘲一笑，打開兩人的對話框，發了一筆轉賬過去。
    一輛寶藍色賓利車在她跟前停下，車窗拉下，大叔年齡的司機探過頭來，“您是尾號1335的葉小姐嗎？”
    葉瓷低頭切換app，確認自己的預約信息，“郭師傅？”
    “嘿！對了！”司機快速下車走來，熱情地想接過她的行李箱，“您先上車吧，車里涼快。”
    葉瓷沒松手，拖著箱子往前走到車前蓋那兒，再次核對車輛信息。
    “我預約單顯示的不是這車。”
    司機跟著她，解釋道：“抱歉，我注冊賬號時登記的確實不是這輛車。”他從上衣兜里掏出證件，“這是我的身份證和行駛證，您要是不放心，可以拍照后發給您的親屬。”
    葉瓷接過證件，比對了一下頭像。照片和本人基本能看出是同一個人，只是照片上的表情過于板正，而本人笑容和藹。
    她拿手機對著證件拍了兩張照片，然后又走遠幾步拍了車牌號，這才將證件還給司機。
    “我給您放行李。”司機收好證件，殷勤地接過了她的行李箱。
    葉瓷跟他一起走到后備箱，里面很空，除了小型滅火器及幾件雜物，就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小登機箱。
    司機很輕松地將她的大行李箱拎起來放進去，她頓了頓，也把設備包放進去了。
    “謝謝。”她說。
    “您坐前排還是后排？”司機要給她開車門，她先一步拉開后車門，發現里邊已經坐了位年輕男性，正抬眼打量她。
    她面無表情地上車，合上車門。
    男子開口說：“美女很有安全意識啊。”
    司機正好也回到了駕駛位，聽到這話，笑著說：“女孩子出門在外，的確要提高安全意識。”
    葉瓷沒搭話。
    車子平穩地行駛起來，車內幾乎聽不到發動機的聲音。
    司機介紹說：“車里備了飲料咖啡和水，還有一些零食，兩位可以自取。葉小姐如果想喝溫水，您手邊的紅色保溫杯里也備著。放心，保溫杯我消過毒，很干凈。”
    葉瓷側頭看了看，中央扶手的杯托上確實豎放著一藍一紅兩個taic的保溫杯，顏值高，價格更不便宜。
    葉瓷：
    “我放點音樂，兩位喜歡什么類型的？”
    男子問：“重金屬有么？”
    “有的，王先生。葉小姐可以嗎？”
    葉瓷說：“隨便。”
    在歌手詭異撕扯的嗓音中，汽車開上了高速。
    這段路上車不算多，車速穩定地保持在一百碼左右。男子的手機鈴音時不時響起，司機從后視鏡上瞥了眼，見他閉眼靠在椅背上，手指搭在中央扶手上，跟著車載音樂打節奏。
    而后排的葉瓷，一直偏著頭，似乎在看窗外。
    司機嘴角噙著笑，也沒再出聲。
    葉瓷的手機震動起來，她拿起來，發現是謝離撥過來的語音電話。
    她猶豫了片刻，還是按下了接聽。
    謝離的聲音冷冷清清的，跟他的外表一樣。
    “吃完飯了嗎？”
    “嗯，怎么了？”
    “那個錢是怎么回事？”
    “給你同學的。”
    “哦。”
    也許是聽見了這邊詭異到讓人發毛的音樂聲，在葉瓷準備掛斷時，他又問：“你現在在哪？”
    “車上。公司有事，我回鵬城。不方便說話，先掛了。”
    “男朋友？”男子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問道。
    葉瓷看了他一眼，沒回話。
    男子自討沒趣，“嘁”了一聲后，重新靠回椅背。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是謝離發來的消息。
    離：你坐的什么車回去？
    葉瓷感覺自己剛才語氣太冷淡，她想了想，將剛才拍的三張照片發了過去。
    一朵小水仙：叫的順風車，開來的竟然是一輛賓利！
    一朵小水仙：你幫我記著這些信息，以防我遭遇不測【玩笑】
    離：車里還有其他人嗎？
    一朵小水仙：一個男的。
    離：開實時位置？
    雖然覺得沒這個必要，但基于一種自己也說不清的心理，葉瓷還是共享了實時位置。
    司機時不時通過后視鏡觀察后排的兩位乘客，有一次恰好和葉瓷對上，他笑了笑，擠出了眼角的幾道皺紋。
    葉瓷坐直了身體，從前排座椅之間望向前方的路。
    “葉小姐，要喝點什么嗎？”
    “不用，謝謝。”
    重金屬歌單列表中的音樂播放完一輪，進入了循環。
    男子睜開眼睛，傾身靠向前排，“師傅，你這歌單里的歌也太少了。”
    “抱歉，第一次放這張歌單，我沒注意到，下次一定改進。您需要換一張嗎？”
    男子又靠回去，翹起二郎腿，“看美女要聽什么。”
    司機便叫：“葉小姐？”
    葉瓷看著他說：“那就換點歡快的曲子。”
    前方道路上一輛車都沒有，司機降了點速，切換歌單。
    當明快的兒歌旋律響起來時，葉瓷驚訝極了，完全沒想到司機會有這一番操作。
    司機含笑道：“我覺得兒歌最歡快了。”
    葉瓷神色復雜，又打量了他幾眼，然后慢慢放松了身體，靠回椅背上。
    車廂里環繞著兒童稚嫩的歌聲，汽車一路向南，天氣明媚，讓人昏昏欲睡。
    就在葉瓷有點犯迷糊時，車廂里驀然響起男子不快的聲音。
    “師傅，你是不是有病？”
    司機好聲好氣先道歉：“對不起。”
    “開著輛豪車出來跑長途順風，找刺激呢？”
    葉瓷睜開眼，就看到男子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把匕首，抵上了司機的側頸。
    司機手一抖，下意識剎車一踩，車子跑出了一個小s型，側頸皮膚上隨之出現刺痛感。
    男子一手扶住前椅背，一手往匕首上使力，說：“既然你愛找刺激，那我們就一起玩點刺激的。”
    司機咽了咽口水，“王先生，持刀是犯法的，有話好好說，是我哪里讓您不舒服了嗎？”
    “廢什么話！”男子視線一轉，眼神落到葉瓷臉上，“美女，喜歡飆車嗎？”
    葉瓷繼續沒回他的話，他哼笑了一聲。
    “這位葉小姐是無辜的，能不能先將她放下車？”司機顫聲說。
    “再多話我就先劃花她的臉！”男子說。
    這時歌單的歌自動進入了下一首的播放，是一首節奏感很好的英文兒歌，《fivelittlemonkeys》。男子比劃著匕首，指揮司機：“這么好的車肯定很好開，加速飆起來！”
    車速被迫隨著音樂的節奏越來越快。
    一輛大貨車出現在視野中，司機不由得控下了車速，男子察覺，匕首往他頸上一壓，“加速！”
    賓利車和大貨車越來越近了。
    男子臉上終于露出那種明顯興奮的表情，他又轉頭看向葉瓷，當發現她始終平靜的臉色時，當下又沉下臉：“美女你是不是面癱？”
    葉瓷臉色不變。
    “等我們和前面那貨車‘砰’地一撞，你這張漂亮的臉可能會被壓成肉餅，害不害怕？”
    聽到這話，司機終于知道了男子的意圖。他額頭冒出冷汗，緊握方向盤的手背上出現青筋。
    “王先生，我有很多錢，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滿足你。”
    男子嗤笑：“你們有錢人總以為錢是萬能的。”
    司機說：“錢不能購買一切，但有時候可以購買夢想。”
    在他們對話時，葉瓷悄悄將手按在了安全扣上。
    男子說：“我的夢想就是一起去死！”
    話畢，他探身要去搶方向盤。也在這時候，葉瓷解開了安全帶，“車開穩！”她猛然暴起，抄起手邊保溫杯砸頭，卸腕，奪刀，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片刻之后，男子已被她反手抵在前排中間扶手上。
    司機反應也是極快，在聽到葉瓷的那聲提醒后，迅速搶回方向盤，穩住了車身，爾后賓利車挨著大貨車幾十公分的距離，飛馳而去。
    男子被砸的頭破血流，破口大罵：“我m！臭女人！”
    詞匯過于污穢，葉瓷一個手刀下去，安靜了。
    司機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變道，降速，在應急車道上將車停下來。
    扶手上留了一灘血，他哆哆嗦嗦道：“死了嗎？”
    葉瓷回：“暈了。有繩子沒？”
    她把人提起來，扔在后排地毯上。
    司機打開儲物箱，找出幾條數據線，“這個行嗎？”
    “行。”
    兩人合力把男子的手腳都捆住，然后鎖了車門，下車，報警。
    蹲在路邊等待警察到來的時候，司機摸出一包煙，叼了支進嘴里后，他轉過頭聲音含糊地問道：“來一支？”
    葉瓷搖頭。
    點煙時，他的手還是抖的，用力吸了兩口，他才稍微緩過來。
    “練過啊？”
    “一點。”
    “挺好的，現在世道雖然太平，但壞人也防不勝防，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嗯。”
    一支煙抽完，司機往地上按滅了火，然后煙頭就在手里拿著。
    “要沒有你，剛才我就要急剎把那小子甩出去了，嘿，他個傻的，高速上不系安全帶！”
    只是，人甩出去，他倆會怎么樣，兩人都心知肚明。
    “你救了我一命，我得報恩，加個微信吧？”
    葉瓷說：“不用，我是自救。”
    “什么自救啊！要不是我，你也不會被卷進來。”
    葉瓷看了看他：“我一開始提防的其實是你。”
    “啊？”司機說，“我像壞人嗎？”
    葉瓷說：“很可疑。”
    司機愁眉苦臉，“你這個評價，會讓我完美的司機職業背上污點。”他又打開手機微信的二維碼掃描，“快讓我掃一掃，我要挽救我的形象，你可千萬別給我打一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