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時候的沈靳知真的比平日粘人許多,抱著她不肯放,生怕她反悔,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br> 喻遲笙失笑,去確認沈靳知的高燒有沒有退。</br> 她似乎很少見沈靳知生病,一年到頭連請病假都難得。</br> 她好奇問起,沈靳知被她逗笑說,資本家有什么病假需要請。</br> 有時候喻遲笙覺得,沈靳知天生就是個資本家。</br> 他不多利用那權力一分,卻也物盡其用。</br> 喻遲笙哦了聲,故意說這樣啊,又惹來沈靳知一陣笑。</br> 他話里摻著三分揶揄:“阿笙一定在心里罵我是萬惡的資本家。”</br> 看著沈靳知開她玩笑,喻遲笙覺得他們這算是和好了。</br> 但又不算和好。</br> 成年人的和好復雜一些,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誰都很難踏出下一步。</br> 早在莊園她撞見沈靳知秘密時,她就知道她要像是在周彥生日會那時,需要做出一個抉擇。</br> 是去靠近他,還是趨利避害地遠離他。</br> 上天再給她一次機會,她還是做了同樣的選擇。</br> 所以她說,沈靳知你來喜歡我。</br> 沈靳知跟那些浮華格格不入的原因,她或許終于有機會了解。</br> 她說:“難道不是嗎?你們資本家天天跟人做交易。”</br> 沈靳知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有些沉默,與平日那份調笑表情不同。</br> 所以交易到最后,連自己都可以出賣。</br> 但隨后他又笑,用曖昧的語氣:“所以,阿笙也想和我做個交易么?”</br> 喻遲笙氣得去打他:“所以沈靳知,你和沈家那位到底做了什么交易?”</br> 沈靳知看她,慢吞吞地笑起來:“那可太多了。”</br> “阿笙想知道什么?”</br> 喻遲笙在很多人口中聽說沈老爺子的事,周彥雖然樂呵呵地叫沈靳知沈二,語氣里卻沒一點恭維沈靳知的意思,而沈嘉禾更是奇怪,他對此諱莫如深從來不提沈老爺子。</br> 而林欣瑤跟她提起聯姻時,說沈靳知不會違背沈老爺子的意愿,她那時候已決心不和沈靳知扯上關系,也不去過問。</br> 隔了好久,她有這樣的機會后,她發覺她是在意的。</br> 喻遲笙問:“比如你和林欣瑤的事?”</br> 沈靳知明顯這次不打算瞞著她,他的笑有點無奈:“你知道的,我和沈家關系不太好,但我總歸是沈家人,所以沈老爺子一直在牽制我,好讓我不逃離他的控制。他也沒想讓我娶林欣瑤,只是因為我那時候太明顯向著你了,沈老爺子知道你養母和林欣瑤的關系,想用這些逼你離得遠些。”</br> 喜歡做交易的一直是沈老爺子。</br> 因為喻遲笙的緣故,沈老爺子平生第一次覺得他這孫子也并非是個優秀的繼承人。</br> 薄情是上位者最大的優勢,而沈靳知卻一而再再而三地去糾纏喻遲笙。</br> “沈老爺子那時候覺得我和沈恒原沒什么區別,都這么不成器。”</br> 沈老爺子善于謀算,自然知道讓沈靳知和林家聯姻沒什么好處,只等著沈靳知來找他做交易。</br> 沈靳知若無其事地提起遠在國外的章詩虞,沈老爺子果然松了口,不再提及和林家聯姻的口頭約定。</br> 而后林深來找他理論,他才知道沈老爺子的謀算精通到何種地步。</br> 沈老爺子一直都在利用林家來牽制他,等他有一天收心回沈家當繼承人。</br> 他那時候才知他和沈家的關系。</br> 即使他拼命地想和沈家撇清關系,世人總是默認他是沈家的一部分。</br> 他在沈家長大,身上每一分每一寸做派都是沈家的影子,連薄涼不近人情都如出一轍。</br> 他沖進火場救喻遲笙后大病了一場,沈老爺子那時候也對林家生了嫌隙。沈老爺子知道他因為喻遲笙不會輕易罷休,和他做了個交易。</br> 只要他接手沈氏集團,清理沈夫人的勢力,那沈老爺子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他解決林深和林家。</br> “所以你真的回去了?”</br> “傻不傻啊。”</br> 沈靳知難得聽到喻遲笙有這樣氣憤的時候。</br> 尤其是為他憤憤不平、為他撐腰的時候。</br> 他收了收笑,認真點頭:“傻。”</br> “沈靳知!”</br> “好好好!”沈靳知抱住喻遲笙,笑著湊過去吻她,“為阿笙傻點笨點還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得到阿笙的同情可不容易。”</br> 喻遲笙看了他一眼,滿是不信。</br> “花言巧語。”</br> “太不靠譜。”</br> 她忽地想起剛剛都沒出場的主人公,她問:“所以你的青梅竹馬其實是章家那小姐?”</br> 沈靳知頓了會,似乎不能理解喻遲笙的關注點,他邊笑便把她抱得更緊:“阿笙還真是...記仇啊。”</br> 沈靳知想想他這十年里也被沈老爺子安排了不少相親,要是喻遲笙連這沒相過親的章小姐都要吃醋,怎么吃得過來。</br> 他笑出聲說起他和那章小姐十年沒見了,而且那章小姐有喜歡的人了。</br> 而且還就這么巧,她喜歡的人剛和你相親了。</br> 他原先想等解決好沈家的事再去找喻遲笙,卻發現章詩虞提及的相親主人公就是她,這才不顧高燒跑過來,生怕她真跟某個相親對象成事,再也來不及去靠近她。喻遲笙的思緒忽地被這一連串信息轟炸,想起相親對象站在她身邊說沈靳知急了的情形。</br> 那時候的沈靳知咳嗽了好幾聲,站在原地看她,想靠近又不敢。</br> 相親對象說,看來你喜歡的人已經等你很久了。</br> 喻遲笙停了兩秒,才問:“那你跟她說什么了?”</br> 沈靳知看著她的眼睛,聲音很輕,像是對待失而復得的珍寶:“我跟她說好巧,你也是我喜歡的人。”</br> 沈靳知的語氣很寡淡,看似隨意,實際上輕聲細語帶著氣音時,已是十分情深,讓人無意識地往下陷。</br> 外邊已天光大亮,風尋縫隙輕輕帶動窗簾。</br> 光影似是而非地落在沈靳知眉眼間。</br> “所以阿笙可以解釋下,為什么你的擇偶條件會跟我差不多么?”</br> -</br> 這時候喻遲笙才想起擇偶條件的出處。</br> 傅家夫婦找回女兒后,一家人都高興。傅母更是親自下廚,給喻遲笙做荔城的特色菜。</br> 英國人對飲食不太講究,一日三餐都是香腸面包奶酪諸如此類的食物,不是寡淡無味就是太咸。</br> 喻遲笙吃了大半年的英國食物,好不容易吃到荔城特色菜,差些在傅家夫婦面前掉眼淚。</br> 回傅家之后,她像是從沒提及過她的過去。</br> 也沒提過她為什么會來英國。</br> 她是因為林欣瑤給她的那張機票才來到英國。</br> 林欣瑤放逐她,而她也默認放逐她自己離開沈靳知的世界。</br> 表面上說起來是因為她誤會了沈靳知和林欣瑤的關系。</br> 倒不如說是因為她面對沈靳知時過滿則溢的自卑。</br> 她愛上沈靳知后好像真的不管不顧,連想法都天真了許多。</br> 她時常安慰自己說,也許命中注定她只能得到那一點點的愛。</br> 她太喜歡沈靳知,喜歡到她可以不是她自己,而去變成任何他喜歡的樣子。</br> 她只是不能接受,他喜歡的樣子恰好不是她。</br> 出國后,她有一段時間很消沉,做什么都提不起興趣。</br> 她放任自己去看畫展,去看話劇,卻發現這些東西一直是沈靳知在喜歡。</br> 他們明明這么不一樣,在一起時她卻一點都不覺得這些無趣。</br> 后來她機緣巧合之下遇到了余曉,余曉送了她一張《基督山伯爵》的票,在那她遇見了她的親生父母。</br> 看著傅母為她準備荔城的特色菜,她突然想起了沈靳知。</br> 時隔好久,她才想起來以前也有這樣一個人來愛她。</br> 只不過那愛會消減,逐漸風化。</br> 傅母心疼地把她抱進懷里,甚至問她喜歡什么樣的人。</br> 她承認,到那時候她都很難放下。</br> “沈靳知你神氣什么?”喻遲笙推推他的胸膛,“不就是因為我那時候還喜歡你嗎?”</br> 但沈靳知笑不出來,他沉默了會說:“對不起。”</br> 他錯過何止是喻遲笙那部分的過去,一句對不起怎么都顯得蒼白。</br> 這時候喻遲笙反而表現得異常大度,她捧起他的臉,笑意盈盈地說:“沒關系,只要你再喜歡我多一點就行。”</br> “比我喜歡你多一點就行。”</br> 沈靳知有時候覺得喻遲笙太善解人意也不是件好事。</br> 他失笑,伸手去摸她的頭發,好似嘆了口氣:“我們阿笙,還真是個頂頂好哄的姑娘。”</br> 沈靳知的嘆氣帶著些無奈,又偏偏溫柔得無可救藥。</br> 而她名字是其中最溫柔的部分。</br> 喻遲笙心里受了觸動,正想反駁。</br> 她忽地發覺手中被某個物件套牢,她抬手伸到空中看。</br> 那幾克拉的鉆,像懸著的一顆星。</br> 比外面的天光還奪目。</br> 是薔薇通透的粉色。</br> “這是什么?”</br> 喻遲笙一怔,沒收回手。</br> 星也就沒落下,成為她中指的鉆戒。</br> 而沈靳知握住她的手,聲音沉沉地說:“我的驕傲。”</br> 他說過愿意放棄他的驕傲來愛她。</br> 有這么一瞬間,喻遲笙腦子里只有一個想法。</br> “沈靳知,你這是求婚嗎?”</br> 沈靳知像是已經習慣她的一驚一乍,只是輕輕蹭了蹭她的臉,與她鼻尖相對。</br> 他聲音低啞,覆著繾綣的笑意:“阿笙,我是個很傳統的人。”</br> “所以求婚當然會比這正式些。”喻遲笙又伸手去看那顆粉鉆,估量它的價值。</br> 想著這還不算是正式的話,那她好像有些招架不住。</br> 她壓住她狂跳不止的心臟,盡量平穩地問:“那怎么才算正式?”</br> 沈靳知看著她笑意不止,故意吊她的胃口。</br> “阿笙到時候就知道了。”</br> “我現在就想知道。沈靳知你到底說不說!”</br> 沈靳知被喻遲笙晃得頭暈,終于笑著求饒。</br> 說起許音在病床時和他說的那番話,以后有了喜歡的人,他要如何如何。</br> 他支起腦袋看她,像是參透了那層意思。</br> 他寡淡的聲音念起那古時的婚嫁禮制,真像個耽于兒女情長的書生,每句誓言都真。</br> “三書六禮,十里紅妝,明媒正娶。”</br> -</br> 喻遲笙承認自己是因為沈靳知那明媒正娶的迂腐書生氣屈服的。</br> 她從床上跳起來,要取下那顆粉鉆還回去。</br> 沈靳知失笑地制止她。</br> 說:“阿笙,這原先就是你的。”</br> 她動作又是一頓:“原先?”</br> 沈靳知看著她,很確定地說:“是啊,原先。”</br> 他說:“這是訂婚戒指。”</br> 至于是誰和誰,不必再明說。</br> 所以那時候沈靳知沒想著跟林欣瑤訂婚,而是跟她。</br> 那之后沈老爺子針對她的事也就順理成章。</br> 喻遲笙啞然:“你那時候為什么這么做?”</br> 沈靳知一副說不定的表情,故意模棱兩可:“可能那時候我覺得和阿笙在一起,真的可以有情飲水飽。”</br> 可惜后來,他們一直在吵架再沒有機會和好。</br> 他一直疏于表達,也不敢再解釋他曾有過這樣荒唐的想法。</br> 喻遲笙再想計較時,沈靳知卻抱住她說:“阿笙,跟我一起回去吧。”</br> “回哪?”</br> “沈家。”</br> ......</br> 沈老爺子去世后,沈靳知還沒回過沈家。</br> 沈氏集團在沈老爺子死后情況是一團糟,沈老爺子那派沒了主心骨,紛紛像墻頭草一樣左右搖擺,而沈夫人更是抓住了這個機會收買人心。</br> 站在他這邊的人很少,他處理起沈氏集團的瑣事常常受制于人,根本做不了大的決策,而后他受涼發燒在家呆了幾天,沈氏集團局勢更是復雜。</br> 而沈家內部卻是對他的存在頭疼得很,沈老爺子死前立了遺囑,要把他底下所有的資產和股份轉讓給沈靳知,負責遺囑的律師日日被沈夫人叫到沈家拖延進度。</br> 他是沈家的一部分,這被他深深厭惡的一部分如今卻成了他的保護傘。</br> 他實在太討厭沈家那一場“喜喪”,連回沈家都得做好些思想準備。</br> 鬼迷心竅下,喻遲笙竟然答應沈靳知一起回去。</br> 她實在好奇他最開始的十八年是在什么樣的地方生活。</br> 沈靳知從不提及這部分,也就越讓她想去了解。</br> 因為他的不快樂像是全都來自這部分。</br> 沈家也是非常規整的世家,有遠離市區的老宅。</br> 沈家老宅占地面積極大,里頭坐落了一批其他年代的古建筑群,活像市政府設立的開放景點。</br> 可無論是門衛還是攝像機都提醒她這只是私人領地。</br> 沈靳知跟她解釋說,沈老夫人是明城另一大世家,嫁給沈老爺子后,這處古建筑也就并入了沈家。這古建筑群如今歸沈家管,納入了私宅范圍。</br> 建筑群附近有一處私人別墅,這才是沈宅的所在處。</br> 沈家的底蘊遠比喻遲笙想象得深厚,一出場就是接連不斷的古建筑群。</br> 沈宅內并沒有有太多人居住,沈恒原和沈夫人多忙于出差,住在方便辦公的市區。</br> 沈靳知說,這住的只有他的一個哥哥。</br> 同父異母的哥哥。</br> 可如今沈宅卻是熱鬧得很,不僅沈硯辭,而且沈恒原和沈夫人都在。</br> 除此之外,還有處理老爺子遺囑的律師。</br> 這律師沈靳知見過幾次,沈老爺子似乎很放心把資產交給他打理,原來遺囑也經由他手。</br> 沈夫人見沈靳知不是一個人來,表情晦暗不明,像是指責他帶了個外人回來。</br> 沈靳知并不在意這些,要說外人,他覺得他才是這沈家的外人。</br> 他牽緊喻遲笙的手,面無表情地應對沈夫人的指責。</br> 喻遲笙在這一堆人里,只認得沈恒原和見過一面的沈夫人。</br> 沈夫人保養得極好,皺紋稀少,笑起來仍舊可見少時凌厲的樣子。而站在沈夫人身邊的就是沈靳知同父異母的哥哥。</br> 沈靳知從不提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提起也是不咸不淡的態度,她知道他是因為那些真真假假的流言。流言說他在爬雪山時發生了事故,今后只能靠輪椅過活。</br> 沈硯辭果然是坐在輪椅上,對著她微笑。</br> 不知為何,喻遲笙覺得沈硯辭并不像沈夫人那樣咄咄逼人,反而溫和得沒有攻擊感。</br> 走近后,沈夫人反倒沒說話。</br> 沈恒原皺起眉,又輕飄飄看了眼喻遲笙:“沈靳知,你真要這樣嗎?”</br> 沈恒原的語氣全是不屑,連叫沈靳知的名字都連名帶姓。</br> 喻遲笙聽得出來兩人一點都不像父子,竟也理解沈靳知一直以來的態度。</br> “不是談遺囑么?”沈靳知淡淡抬眼,拉著她坐下,“那就談吧。”</br> 沈靳知把她的手攥得很緊面上卻依舊平淡,好讓人察覺不出他心緒的變化。</br> 喻遲笙心情復雜地看向他,最后只是也拉緊她的手。</br> 沈夫人似乎覺察出喻遲笙和沈靳知的不尋常,她笑出聲提醒沈恒原:“恒原,這還有外人在呢。”</br> 沈恒原聽見沈夫人說話,果然表情更嚴肅:“你非要拉著她一起談嗎?”</br> 沈靳知應:“不然呢,你不也拉著陸子悠一起談。”</br> “這不一樣!”</br> “哪不一樣?我很愛她,也會和她結婚。”</br> 沈恒原啞口無言,他年輕時做的荒唐事竟讓沈靳知仿效,給他難堪。</br> 他也是說著愛陸子悠,把陸子悠帶進沈家,公然和沈老夫人和許音談婚事。</br> 沈靳知扯了扯唇角,冷笑道:“哦?是不一樣。至少我只愛她,別人我碰都不會碰。”</br> 沈恒原氣急敗壞地說:“你簡直跟你媽一模一樣!”</br> “好了,恒原。不要和孩子計較。”沈夫人笑了笑,走到喻遲笙面前,“這位好姑娘,愿不愿意和我談談,也讓他們父子倆談談?”</br> 喻遲笙覺出沈夫人是真的熟諳做人,話說得提水不漏,左右好人都是她,讓她不容拒絕。</br> 她明知這是陷阱,卻也只能做好晚輩的禮儀不讓沈靳知為難。</br> 沈靳知卻拉著她不放,對著沈夫人說:“她和你沒什么好談的。當然我和他也沒什么好談的。而唯一能談的大家都能談。”</br> 這是古老世家腐朽頑固不化的一面。</br> 最重要的是,里頭的人也開始腐朽落后。</br> 沈夫人被撂了面子也不惱,能屈能伸地站在一旁。</br> 沈靳知也不再搭理沈夫人,將遺囑推到律師面前:“談吧。”</br> 沈老爺子選的人果然沒錯,律師不為所動,宣讀出那部分公證。</br> 有了這部分股份,沈靳知將在沈氏集團獲得話語權。</br> 而沈夫人不罷休,她似是找到了目標,她又微笑著問喻遲笙:“姑娘還不知道吧,我們家靳知的未婚妻是青城章家的千金。即便這樣,你還愿意跟靳知在一塊嗎?”</br> 如果是之前,喻遲笙還真會慌亂地問起章家千金。</br> 可沈靳知已經和盤托出這未婚妻和他已經十年沒見,她又如何被攪亂。</br> 她正想開口,被沈靳知制止。</br> 沈靳知明顯已經不耐煩了:“陸子悠,何必假惺惺地嚇她。”</br> 沈夫人繼續笑著說:“靳知,我說的可是實話。你沒和她說過你的母親吧。那時候我和恒原相愛得很,都已經訂婚了,是你母親進來插了一腳。”</br> 沈夫人以前也是世家出身,學識并不比許音差,而且咄咄逼人的氣勢還高上不少,一句話就扭轉了風向。</br> “你要她走你母親的老路嗎?”</br> 沈家一直存在另一個的故事說法,不同于沈靳知的版本。</br> 沈恒原和沈夫人是青梅竹馬,原本訂了婚,婚期就定在半年后,在這期間許音一個美院的大學生勾引了沈恒原,懷上了沈靳知這個私生子。</br> 不知為何許音用了什么手段,沈老夫人格外喜歡她,甚至不惜拆散沈夫人這對青梅竹馬,讓許音進了沈家。</br> 談婚事時,沈恒原為了反抗沈家把沈夫人帶到所有人面前,公然說他還是會和沈夫人結婚。</br> 而許音像是不知廉恥,只是坐在那聽完了全程。這樣的做派更讓沈老夫人心疼,直接逼著沈恒原去領了證,之后連婚禮都沒辦。</br> 沈靳知出生后,許音自然成了沈家人口中的沈夫人。</br> 即使她的兒子以后會是被沈老爺子承認的沈家繼承人,即使她被尊稱為沈夫人,可她又得到了什么。</br> 悲哀的一生么。</br> 沈夫人還是看著喻遲笙微笑:“據我所知你還是演員,靳知當然可以給你很多資源,我也可以給你那些,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怎么選擇?”</br> 喻遲笙默了會,問:“沈夫人,你是在他面前動搖我嗎?”</br> 沈夫人笑:“當然。我可不在意沈氏集團的話語權在誰手里,我只是怕你被靳知欺騙,然后和他母親一樣一輩子都被囚禁在這。”</br> 畢竟沈家這樣薄涼的人情話動人,聽者少能抵擋。</br> 而她實際上并不在意沈家毀在誰手里,她只是想贏,畢竟她已經贏了十幾年了。</br> 沈靳知欲言又止,叫她的名字:“阿笙。”</br> 喻遲笙卻拍拍他的手背安慰他。</br> 她已經知道沈靳知帶她回沈家的目的,又怎么會輕易動搖。</br> 沈靳知讓她了解這些,她又怎么會再逃走。</br> 喻遲笙笑起來,伸手炫耀她中指的粉鉆。</br> 她眉眼本就明艷,襯得血紅色的薔薇長裙愈發打眼。“我已經和他訂婚了,以后也會和他結婚。”</br> “如果章家小姐非要來搶,我不介意把我的相親對象讓給她。”</br> 這其中意思只有沈靳知知曉。</br> 他被喻遲笙逗笑,他側眸淡然去看她,偷偷說:“章家小姐可不知道你把相親對象讓給她了?”</br> 他拉著喻遲笙離開,臨到門口喻遲笙這時候像是想開了,蠻不講理地說:“那她也得把她聯姻對象讓給我。”</br> 事后章詩虞聽說喻遲笙在沈家鬧得這一出,她臉漲得通紅差點去跟喻遲笙辯駁:誰叫你讓了!我本來就勢在必得!</br> 沈靳知越發想笑,當自己變成交易的物品時還真有點不對味。</br> “我怎么就需要她讓了,我本來就是你的。”</br> 而對于此,喻遲笙非常滿意。</br> 她忽地覺得她和沈靳知差的也不多,不過以物易物的水平。</br> 沈氏集團這情況并非只有聯姻可以解決,但不可否認聯姻是解決困境最快的方法。</br> 但章沈兩方的主人公都沒意愿,章詩虞又是章家的霸王,她不樂意那誰也沒辦法,這連口頭約定都沒有,沒人推進自然無疾而終。</br> 喻遲笙請了一周多的假,果然工作堆成了山。</br> 天天除了忙工作再無其他,唯有中指那顆粉鉆實在打眼,她工作時又把它摘了下來。</br> 沈靳知來接她下班,瞧見她沒了粉鉆,非要追問粉鉆的去處。</br> 她說,怎么?丟了你還不能再買一顆?</br> 沈靳知也不說買,非要笑著問她喜歡什么樣的。</br> 她頓了會沒反應過來,你還真要買啊?</br> 她不喜歡收到太貴重的禮物,以前也是。</br> 只要沈靳知一說要給她買,她就搖頭推辭。</br> 而沈靳知總說:“給喜歡的人買禮物,怎么能不貴重?”</br> 當然最后還是屈服于她的固執。</br> 要不是看在粉鉆是訂婚戒指的份上,她也不會收。</br> 沈靳知無奈:“阿笙,你總要給我些表現的機會。”</br> 喻遲笙瞥了他一眼問:“然后讓你用資本家的錢給我買鉆戒?”</br> 沈靳知越發覺得喻遲笙有趣,她的本性似乎對資本家排斥得很。</br> 他失笑提起:“那如果我說粉鉆是我母親送給她兒媳婦的見面禮呢?”</br> 喻遲笙聽了立馬眉開眼笑,從小兜里掏出粉鉆戴上:“那我肯定戴著。”</br> 過了會,她像是不信:“粉鉆真的是你母親的?”</br> 沈靳知嗯了聲:“她送我的十八歲禮物。”</br> 她說,他一定會遇到一個很愛很愛他,而他同樣也很愛很愛的女孩子。</br> 她說,阿知,別人有的你也會有。</br> 空氣沉滯了會,喻遲笙突然出聲。</br> “沈靳知。”</br> “嗯?”</br> “你母親叫你什么?”</br> “嗯,”沈靳知敲著方向盤想了一會,“真想知道?”</br> 喻遲笙知道沈靳知又起了逗她的心思,伸手去拍他:“我認真的!”</br> 他被打了一下終于安分,笑著繼續說下去:“我母親責罰我時叫我沈靳知,在外人面前叫我靳知,跟我講故事時叫我小知,不過她最愛叫我阿知。”</br> “她說荔城老一輩叫親近的人都是如此。母親是外祖母帶大的,外祖母總是阿音阿音的叫她。她覺得這樣叫人親近。”</br> “所以你才叫我阿笙。”</br> 沈靳知沒否認,笑著盯著她看:“阿笙好聰明。”</br> “那我以后也叫你阿知。”</br> “阿知阿知,叫多就順口了。”</br> 沈靳知聽著空氣安靜下去,恍若這世間又有了一個很愛很愛他的人。</br> 他呼吸滯了會,終于說:“阿笙,再叫一遍好不好?”</br> 車水馬龍中,城市喧囂,此刻卻有一瞬間如此平凡。</br> “阿知。”</br> 離開沈家那一天,沈靳知對她說:“阿笙,我沒有家了。”</br> 她不想再讓他一個人。</br> 她運氣不好,遇到的又是紅燈。</br> 她湊過去吻他說:“阿知,我來成為你的家人。”</br> 作者有話要說:看起來很像正文完對吧哈哈哈,雖然我也很想但正文完結應該是下一章。</br> 然后會把我沒寫到但超級想寫的戀愛番外寫上!</br> 除了戀愛番外,我來收集下意見,寶們還想看什么?</br> 感謝在2021-10-1818:32:31~2021-10-2023:16: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br>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祜2個;</br>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魚游游14瓶;</br>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