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成思收到的信正是來自方薔,信上說明日書院放假,她想約紀成思一起游玩,并且強調了希望他一人前來赴約。突然奔放起來的方薔令紀成思有點措手不及,他把那信反反復復地看了幾遍,怎么看怎么覺得這不像是方薔能夠做出來的事情,但他最終還是決定明天去赴約。
有的時候,一個人相信一件事情并不是因為此事的可信度,而完全是由于他希望如此。
次日,紀成思吃過早飯便出了門,在街上兜了幾個圈子,甩掉王妃派來跟蹤他的人,接著直奔芹藻書院的西門。出了書院西門是一片樹林,樹林外有條潺湲小河,這附近清涼而清凈,倒是個消暑的好去處。
紀成思在西門外等了片刻,不見人來,倒是聞到了一絲絲奇特的香氣,那香氣不像熏香,亦不像花香,雖然淡如輕紗,卻自有一種攝人心魄的魔力。紀成思心下正是納悶,卻聽到一陣清脆的笑聲,只見杜若緩步走來,“成思哥哥,你在這里做什么?”
一種異樣的感覺涌上心頭,紀成思強自忍耐,皺眉道,“你來做什么。”
“我呀,”杜若很快走到紀成思的面前,笑嘻嘻地看著他,一字一字地輕聲說道,“我當然是來和我的心上人幽期密約的。”
紀成思本就是個聰明人,當下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兒。那信根本就不是方薔寫的,是杜若為了騙他來這里而偽作的。這么無聊的行為確實比較符合杜若的為人。紀成思怎么會不明白杜若的心思,他后腿一步,忍著怒氣說道:“杜小姐,這些年你我各自都做過什么說過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既然杜小姐每每要裝糊涂,那么成思今日不得不打開天窗說亮話。我與杜小姐今生無緣無份亦無情,還請杜小姐不要再糾纏我了。”
“你……你!”杜若眼圈發紅,“是了,一定是那個方薔勾引你對不對?哥哥說得果然不錯,你就是被那個狐貍精……”
“閉嘴!”
“我偏要說,狐貍精狐貍精狐貍精,方薔是個狐貍精!”
“你……不可理喻!”紀成思雖然氣到極點,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對女人動手,只得轉身離開。然而他剛邁出一步,卻發現腳步虛軟,與此同時渾身燥熱,身體的某些部位正在起著令人尷尬的變化。
杜若上前拉扯他,撒嬌道:“成思哥哥,我錯了,不要生氣了嘛。”
紀成思閉了閉眼睛,深吸一口氣,“杜若,你方才讓我聞的是什么。”
“那個呀,它有一個非常好聽的名字,叫做‘百年好合’。”
一瞬間,紀成思的臉徹底黑了下來。這“百年好合”他也聽說過,原是一種很不入流的□□,由于牽扯到一些宮廷秘聞,它的名氣倒是很大。凡中此藥者,身不能動,只能任人為所欲為。該藥藥性猛烈,且對人身體的危害很大,屬于禁藥,這杜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然對他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紀成思額頭冒出一層細密的汗水,他的目光直似殺人一般,咬牙道:“不知廉恥!”
其實,也不能說杜若不知廉恥,只不過她的廉恥觀異于常人而已。此時杜若見紀成思連走路都吃力,干脆貼過來,整個人幾乎都掛在紀成思身上。紀成思背靠著一棵樹才勉強站穩,他用力推著杜若,卻推不動。
“成思哥哥,王妃娘娘說過,誰和你有了肌膚之親,就能光明正大地嫁給你,對不對?”杜若緊緊抱著紀成思,問道。
要說杜若今日能夠色膽包天干出這檔子事,愍王妃還真是功不可沒。杜若從小便傾心于紀成思,本以為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誰知眼看著兩人年紀漸長,都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紀成思卻越來越疏遠她,這讓杜若十分有危機感。而且昨日她哥哥又和她拌嘴,不知道怎么就吵到紀成思,說紀成思已經系心別人,讓杜若死了這條心。杜若當慣了霸王,哪里容得別人和她搶東西,思來想去不知如何是好,正巧從一本話本子里找到靈感,又想到王妃娘娘那著名的諾言,便設了這樣一個局,一心想著要嫁給紀成思,一時連身份名節什么的也拋之腦后。
藥力漸漸起了作用,紀成思的頭一陣眩暈,他咬牙保持著頭腦的清醒,手無力地卡著杜若的脖子,“杜若,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馬上從我面前消失,不然我定不會輕饒你。”
杜若已入魔障,哪里肯依,撇著嘴撒嬌道:“成思哥哥,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你娶方薔那個狐貍精的。”她說著便要去解紀成思的衣服。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強搶民……男!好大的膽子!”一聲厲咤突然傳來,驚得二人俱是一呆。
只見方薔站在不遠處,手中持著一根青翠的魚竿,擺了個殺氣騰騰的造型,正對杜若怒目而視。她身后跟著那個永遠的小尾巴鵑兒,那丫頭手里拎著一只魚簍,褲腳和鞋都是濕的。
要說今天這事實在是巧,方薔早就發現此處風景好人又少,于是今日帶著鵑兒一起抓魚玩兒,玩著玩著聽到不遠處有人爭吵,便偷偷摸過來看一看。結果正好聽到杜若一個說她是狐貍精了!方薔的信條是沒必要忍的時候堅決不忍,于是她決定攪合杜若的好事了,然而從接下來的事情發展來看,紀成思好像……嗯,被下藥了?呃,這個杜小姐也太生猛了吧……
當杜若再次罵方薔是狐貍精時,傳說中的狐貍精挺身而出了!
杜若做這種事被人撞到,自然十分心虛,她表面卻要強裝鎮定,“這里沒你的事,走開!”
“杜小姐,”方薔大步踱近,微笑道,“我方薔路見不平,自然要拔刀相助,救人于水火,你強迫世子做這種事情,敗壞他的名譽,我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誰、誰說是我強迫他?明明、我、我們是自愿的!”
“自愿?”方薔冷笑一聲,“我說不是就不是!馬上離開這里,不然我把你打到不自愿!”
“還不走?”方薔面色微變,伸手向腰上一探,手中多了一條銀色的細長軟鞭,她將軟鞭向空中猛地一抽,“啪”地一聲脆響,甚是嚇人。
“你……你……你等著!”杜若到底怕打,哭著跑開了。
“膽小鬼。”方薔看著杜若消失的身影,微笑。她回過頭來,發現紀成思已經坐在地上,他臉色很不好,目光卻仿佛中邪一般的亮,正盯著她看。方薔舉了舉手中的鞭子,“怎么樣?這是師父給我的,其實我暫時只會那一招。”
紀成思吃力地點了點頭,“多謝。”
“不用客氣,”方薔蹲下身,將手指扣在紀成思的手腕上,像模像樣地沉思了一會兒,“你中毒了。”
紀成思閉著眼睛,似在極力忍受什么,“我今日并未帶人出來,可能要再麻煩你幫我傳個口信了。”
方薔點了點頭,“嗯,不麻煩的……不過,我能先給你治一下嗎?”
“……”
“你不愿意么?”
紀成思震驚地看著她,“你知道我中的是什么毒嗎?”
“知道,百年好合嘛。書上寫過,不過這個方子的版本很多,當然,解毒的方法大體一致。”
當然一致,不就是……那什么嗎。可是……“你真的愿意為我解毒?”
方薔重重地點頭,眨著大眼睛看紀成思,“行不行?”
紀成思臉紅得幾乎滴血,他覺得他的腦子已經不夠用了,“可是……你家鵑兒還在……”
方薔揮手,“她?她看到也沒關系,你放心吧。”
“……”身邊的女人一個個的都這么豪放,紀成思突然對這個世界有一種全新的認識,“那就治吧。”
方薔頓時高興起來,她從懷里掏了掏,掏出一個小布包,把布包展開,那是一排銀光閃閃的針。
紀成思:“……”他終于明白她所謂的解毒大概是個什么意思了,然而已經太晚了。
過了一會兒,樹林里傳出一陣慘叫。紀成思這回是真的吐血了,因為他吐出真的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