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老人家說女方是在隔壁坊,一來一回約莫要半個多時辰。</br> 老人家問道:“有個事可否跟先生打個商量……”</br> 陳長生放下茶杯,說道:“陳某若是能幫上忙一定幫。”</br> 老人家笑著說道:“我原本是想請人來證婚,但我兒不想白花這個銀子,便想讓我這個老頭子來,也不怕二位先生笑話,我看到二位先生之后,其實就有這個心思了。”</br> 陳長生答應下來道:“舉手之勞罷了,屆時便由陳某來證婚就是了?!?lt;/br> “真是謝謝先生了。”老人家說道。</br> 余下的時間幾個人便是坐著閑聊,鐘正元不怎么說話,時而喝口茶水,時而閉目沉思。</br> 他著實是有些好奇,陳長生到底是如何能與這些萍水相逢之人聊出這般多話的。</br> 如今他才是明白了隨和到底是何意思。</br> 半個時辰之后。</br> 院外傳來了敲鑼打鼓的聲音。</br> 新郎官背著新娘一路走了回來,一路上皆是歡聲笑語。</br> “恭喜恭喜?!?lt;/br> 眾人道著恭喜,新郎官將新娘子背進了大堂。</br> 紅蓋頭遮著新娘子的臉。</br> 女方陪同的爹娘坐至上位,上前與黃老頭兒寒暄。</br> “咚!”</br> 一聲鑼鼓聲響起。</br> “吉時已到!”</br> 黃山臉上帶著笑意,他抬眼看去,卻見那身著青衫的先生走上前來。</br> 他望著陳長生,不禁愣了一下。</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恰逢良辰吉日,陳某受邀證此姻緣?!?lt;/br> 黃山臉上帶笑,拱手道了一句:“多謝先生!”</br> 陳長生站至一旁,開口道:“今,兩姓聯姻,一堂締約,良緣永結,匹配同稱。”</br>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綿綿,爾昌爾熾?!?lt;/br> “謹以白頭之約,書向鴻箋,好將紅葉之盟,載明鴛譜?!?lt;/br> 陳長生上前一步,高聲道:“一拜天地?。 ?lt;/br> 伴隨著一陣恭喜之聲。</br> 堂中新人轉身朝向堂外天地,拜之天地。</br> 一拜須三鞠躬,一拜蒼天,佳偶天成,二拜黃土,喜成連理,三拜天地,地久天長。</br> “二拜高堂??!”</br> 敬爹娘,骨肉情,情如東海;謝父母,養育恩,恩重如山,三鞠躬,祝父母,享天倫,長壽百年。</br> “夫妻對拜??!”</br> 黃山望著此堂新盛,一時竟也有些恍惚。</br> “相敬如賓,紅花并蒂?!?lt;/br> 陳長生繼而開口道:“此證,喜今日赤繩系定,珠聯璧合,卜他年白頭永偕,桂馥蘭馨?!?lt;/br> “賀喜新人。”</br> 堂中響起一陣喧鬧之聲。</br> 坐在堂上的黃老頭兒咧嘴笑著,他眼中泛紅,有時候他真想大哭一場,可憐蒼老,早已無淚。</br> 他心中惦記許久的期盼如今總算是實現了,仿佛是一塊大石頭落地,心緒也順暢了不少。</br> 鐘正元見堂中歡鬧,覺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br> 待陳長生回來之后,他便開口道:“好是好,只可惜并非是真的……”</br> “是真是假又有何妨?!?lt;/br> 陳長生說道:“只要那老人家信了就行了?!?lt;/br> 鐘正元說道:“若是往后知曉真相,不知會是有如何反應。”</br> 陳長生長舒了一口氣,說道:“誰又知曉呢?!?lt;/br> 拜過天地之后,賓客們便接連落座。</br> 到了下午的時候,桌上便已經坐滿了人。</br> 陳長生兩人被黃山邀去了主桌坐著。</br> 這一日黃山從頭忙到了尾,挨個敬酒,無一不做全了。</br> 他好似真的將自己視作為黃老頭兒的親兒子,有時候戲演久了,不知不覺就成了真了。</br> 等飯菜上桌之后,陳長生便吃了起來。</br> 他倒也沒有不好意思,這席面上的菜平日里可很難吃到,他也是出了力了,也不白吃。</br> 鐘正元見陳長生這般樣子,于是便說道:“陳先生果然是奔著吃席來的?!?lt;/br> “方才不知是誰搶了陳某一塊肉?!?lt;/br> “陳先生沒有證據可不能亂說話,我何時搶你的肉了?!?lt;/br> “我說是你了嗎?”</br> “……”</br> 陳長生如今算是發現了,這鐘正元也只是表面瞧著斯文,但臉皮卻有天厚,不過無礙,倒也對他的胃口。</br> 不然兩人也走不到一路來。</br> 而恰好不好,鐘正元也是這樣想陳長生的。</br> 臭味相投一詞,用在他們身上正合適。</br> 宴席結束之后,陳長生和鐘正元便不打算多留了。</br> 要走之際與老人家打了聲招呼。</br> 老人家道:“二位先生這就要走?”</br> “瑣事在身,便不多留了?!标愰L生點頭答道。</br> 黃山也想留一留這二位先生,但一樣也被拒絕了。</br> 院中賓客不少,他們一時也抽不開身,便只得將兩位先生送至門口。</br> “今日多謝先生為我證婚,若是往后再來臨安,黃某定然款待先生?!?lt;/br> “往后的事,往后再說吧?!?lt;/br> 陳長生笑著答應了一聲,隨即便道了一句:“有緣再見吧?!?lt;/br> 兩位先生朝著坊外走去。</br> 黃山站在門口,他面色平靜,望著那兩位先生的背影。</br> 他仿佛是松了口氣一般,隨即嘴角溢起一抹笑意。</br> ……</br> 陳長生二人一路朝著坊外走去。</br> 鐘正元問道:“那老狗真的就不管了?”</br> “他心里應當是有數?!?lt;/br> 陳長生走著,拿起那酒壺往嘴里灌了一口酒。</br> 鐘正元點了點頭,他倒是覺得這樣做沒什么不好。</br> 兩人來行至坊外。</br> 大概是吃著了喜宴,陳長生的心情也好了許多,喝酒的時候也暢快了些許。</br> 他琢磨著那喜堂中的一幕幕,拜天地父母,雖說是假的,但一樣讓人覺得美滿。</br> 陳長生忽的頓住了步子,似乎是想到了什么。</br> 鐘正元見狀問道:“怎么?”</br> “有個地方,陳某覺得有些奇怪?!标愰L生嘀咕道。</br> “哪里奇怪?”鐘正元問道。</br> 陳長生看向他說道:“這些年邊關緊張,只要是男丁基本上都被征調去當兵了,據老狗所說,東臨坊的男丁都死在了邊關,既是這般,忽然回來的黃山不會引人懷疑嗎,官府應當也會注意到吧。”</br> 鐘正元卻不覺得有什么奇怪,只是說道:“這老狗也是妖怪,應當有法子躲過吧?!?lt;/br> “陳某始終覺得有些不對勁?!?lt;/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我得問問才行?!?lt;/br> “問誰?”鐘正元眨眼道。</br> “自然是城隍?!?lt;/br> 陳長生抬起雙指,敕令即出。</br> “東臨坊城隍何在!”</br> 鐘正元心中一怔,他隨即便看出此乃敕令之術,這位陳先生,竟還會這般神通。</br> 誰料陳長生話音落下,卻不見有半點反應。</br> 陳長生看向了鐘正元。</br> 兩人對視了一眼,頓時就皺起了眉頭!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