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終究是低下了頭。</br> 她往前走了兩步,長舒了一口氣道:“師兄,還記得南星師兄嗎……”</br> 常山聽后一怔,忽的站起了身來。</br> “南星,南星……”</br> 他恍然之間好似明白了什么,目光緊緊的盯著紫蘇。</br> “南星已經死了!”</br> 紫蘇聽到這話卻是忽的怔了一下,轉過頭來,卻是心平氣和的說道:“天有輪回,地有黃泉,人之魂魄落入黃泉之中,雖不在人間,但定是存在于這天地的。”</br> “你想讓人死而復生?!”</br> 常山睜目道:“你瘋了!”</br> 紫蘇抿了抿唇,說道:“師兄,我沒有瘋,人之死法無數,生路顯然也不止一條,南星師兄魂魄在于這天地黃昏,何曾未有再生的機會?”</br> 常山上前抓著紫蘇的肩膀晃了晃,說道:“你給我醒一醒!師父早年便教導我們,生老病死乃是天地之規律,不可逆轉,不可沉入,你如今是怎么的,這么簡單的道理,你怎么會想不明白。”</br> 紫蘇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望著常山。</br> “所以師兄也覺得我做不到?”</br> 常山怔了一下,說道:“這本就是不可能,不能做的事情!”</br> 可無論常山說什么。</br> 紫蘇顯然是聽不進去的,當一個人的執念于此并延續了這般歲月時,無論再多的勸告也阻擋不了她那心思,甚至于頭撞南墻,都有可能覺得只是自己道行不夠,而不是沒有辦法。</br> “這是有可能的!”</br> 紫蘇伸出手來,抓住了常山的肩膀,說道:“師兄,你不明白……”</br> “我本來就是師父從破廟里撿來的丫頭,那樣的年頭,我沒了爹娘,我四處討飯,沒人愿意搭理我,甚至于那些個沒比我大多少的小乞丐能討到飯,但我就是不行,在那人家看來,我就是丫頭,就算是這一飯之恩,往后也不見得往日會有報答。”</br> “我險些快餓死了!”</br> 紫蘇說著聲音顫了顫,眼眶都紅了,說道:“是南星師兄把討來的東西分了我一口,我這才在那大雪夜里活下來,我受了風寒,整個人都動不了,神志也不清醒了,是南星師兄頂著大雪到處討錢,才從藥堂哪里換了一副藥來。”</br> “可他自己卻因為冒雪出門,染上了嚴重的溫病,我不管給他喂多少藥物都無濟于事,我四處求,到處問,我跪在藥堂先生的門前,跪了一天一夜都無濟于事……”</br> “是我害死了他!是我!”</br> 紫蘇眼中淌著淚水,嘶聲的吶喊著。</br> 常山有些愣神,歲月里,他從未見過紫蘇像是如今這樣失態過,她本事個文弱的姑娘,如今卻哭成了這樣。</br> “為什么……”</br> “你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這件事?”</br> 紫蘇低下頭來,只是喃喃道:“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br> 當初在觀中之時,求道,紫蘇是最為用功的那個,她以為修了道法,就能救活南星師兄,她不敢說出來,她怕師父以為她心術不正,將她趕下上去,那她就再無辦法了。</br> 可道經讀了無數遍,各種各樣的經書看了一遍又一遍,可她卻始終都找不到起死回生之法,她有些想放棄了,直到后來,她在北地得仙人點化,來到了這修仙界中……</br> 也是由那個時候起,她心中的執念便逐漸放大,以至于后來,不斷用尸首與魂魄嘗試,甚至殘害亡魂。</br> 也是因為那一份自幼年起的執念,讓她變成了這般模樣。</br> 紫蘇抓著常山的手臂,說道:“師兄,你相信我,我已經有頭緒了,要不了多久,要不了多久,南星師兄會回來的,師父也會回來,還有商師兄,他們都會,我們還會在一塊的,就像小時候那樣,在觀里面粗茶淡飯,誦經打坐,師兄……”</br> 常山奮力的掰開了紫蘇的手,說道:“師妹!你再這樣下去,會墮入魔道的!”</br> “世上沒有起死回生之法,死了便是死了,師妹!你讀道經,你修仙法,一甲子,你怎么就想不明白這么簡單的道理,沒有起死回生!沒有!”</br> 紫蘇怔了一下,卻高聲反駁道:“有!!”</br> 常山呆滯了一下,他搖著頭,呢喃道:“師妹……”</br> “誰都說沒有!”</br> 紫蘇抹了一把淚,目光有些冷,開口卻道:“但我就說有,一定有!絕對有!逆天而行又怎樣,是我把他害死的,大不了就一命換一命!”</br> “我要他活過來!我一定要他活過來!”</br> 說著紫蘇就往洞府外飛去。</br> “你去哪!”</br> 常山一怔,連忙追了上去。</br> 卻見紫蘇的身影于那山中輕躍,化作一道輕鴻往那山外飛去。</br> 常山本欲追去,卻聽一道聲音傳來。</br> “別去了,讓她走吧。”</br> 常山怔了一下,目光望去,卻見一位道姑模樣的般的人手中提著酒葫蘆站在身后,其面龐微紅,好似醉了酒一般。</br> “師尊。”常山喚了一聲。</br> 道姑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她天資不凡,本該能成為這修仙界中一代天驕,可年輕卻就有了如此心魔,我嘗試過無數次,依舊無法破除她這心魔,從她踏入修行之路開始,那心魔便逐漸壯大,早已一發不可收拾,她太過執拗了,誰都無法勸住的。”</br> 常山張了張口,說道:“師尊,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紫蘇師妹她這般,豈不是…取死之道……”</br> 道姑喝了口酒,說道:“人嘛,總是會有如此的時候,你不也一樣嗎,曾經的少卿,不也一樣走過那取死之道嗎,你應該明白,攔不住。”m.</br> “若是紫蘇她真的墮入了魔道,為禍世間,又該如何……”</br> “她有分寸。”</br> 道姑說道:“我的徒兒,不會這樣蠢笨。”</br> 她上前半步,拍了拍常山的背,說道:“回去吧,她不會回來了,也不會讓你找到她的,除非她自己想回來。”</br> 常山嘴唇微張,話語卡在嗓子里,卻說不出來。</br> 他垂下了頭。</br> 隨即卻是跪了下來。</br> “師尊,常山無法放下心來。”</br> 道姑頓了頓,只是不在意的擺了擺手。</br> “那你便去吧。”</br> 常山俯身磕頭,拜了又拜。</br> “謝師尊成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