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的歲月是最為難熬的。</br> 陳長生不斷的調整心態,將大部分的時間都投入進了煉神之中,這也讓他‘死’后的意念難得的清醒了些許。</br> 在不斷的修行之中,他也感覺到了一些細微的變化。</br> 若是放在以前,他在‘死’后很難控制自己的思緒,而如今,卻能做到‘想’與‘不想’,聽起來好像很簡單,但這實則是一件很難的事。</br> 再度沉入那片忘卻虛空之中,陳長生感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安寧。</br> 沒有內心的恐懼,也沒有任何抱怨。</br> 那般玄妙的狀態讓陳長生沉醉其中,甚至于有些上癮。</br> ‘這就是煉神嗎,當真玄妙……’</br> 陳長生保持著煉神的狀態,因為在他看來,這樣能夠使得‘死’后的時光過的快一些。</br> 等待下一次醒來。</br> ……</br> 童家三口連夜去了一趟城隍廟。</br> 童知喚在城隍老爺的神像之前連連磕了幾個響頭,而他阿爹阿娘也在誠心致歉。</br> 城隍大人聽其心聲,卻是聽到了陳先生三字,也注意到了這三人。</br> ‘童知喚,童才正……’</br> 老城隍想了一下,看向了堂下所跪的幾人。</br> 他見那童才正身上有金光環繞,那是他身上的功德。</br> ‘原來是仁濟堂的童大夫?!?lt;/br> 也難怪他身上會有這般功德。</br> 童知喚而后又給城隍老爺上了三炷香。</br> 童才正開口道:“小兒無意沖撞了上仙,犯了大不敬之罪,特來贖罪……”</br> 跪了又跪,拜了又拜。</br> 俞氏也在一旁陪同著,童知喚亦是誠心認錯,希望得到寬恕。</br> 在廟中待了半個時辰之后,一家三口這才起身回去。</br> 老城隍看著這離去的三人,心中思索了起來。</br> 按理來說,這的確是大不敬,但陳先生既然肯放童知喚走,想來也是并不計較這些小事。</br> 而他爹童才正又是坊中的大夫,有功德在身,這些年也常開義診,使得秋月坊少了許多疾苦之事。</br> 倒不如走上一趟,也免得他們多想。</br> 夜晚。</br> 童知喚心中還是害怕,晚上都是跟著阿爹阿娘睡的。</br> “知喚不怕,不會有事的,安心睡昂,阿爹阿娘都在這呢?!?lt;/br> “嗯?!?lt;/br> 阿娘又哄著他,一直到很晚才睡著。</br> 童知喚睡后入了夢中。</br> 在那夢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位身著黃藍長袍的老者。</br> 他一眼就認了出來,這身裝扮,跟城隍廟中的城隍老爺一般模樣。</br> “城,城隍老爺……”</br> “童知喚,你可知罪!”</br> 童知喚在夢中嚇的渾身顫栗,跪地之后連忙認錯。</br> “城隍老爺,小子知錯了,再也不敢了,阿爹,阿娘,你們在哪里,阿爹……”</br> 童知喚在夢里哭的尤為大聲。</br> 入夢的老城隍見此情形不由得一愣。</br> “肅靜?。。 ?lt;/br> 老城隍呵斥一聲,夢中的童知喚忽的發現自己竟哭不出聲音來了。</br> 他面露驚恐看著面前的老城隍。</br> 老城隍輕咳一聲,說道:“你雖冒犯上仙,不過好在上仙并未與你計較什么,而你也知曉了自己的錯誤,從此往后,切記不可再做出今日之舉,否則,沒人能救得了你?!?lt;/br> 童知喚張著嘴,卻發不出聲音來,他只好點頭已示知曉。</br> 老城隍微微點頭,接著袖子一擺。</br> 童知喚從夢中醒了過來。</br>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從床上坐了起來。</br> 阿爹阿娘,都已熟睡,而這個時候,外面也是漆黑一片。</br> “呼呼呼……”</br> 童知喚咽喉滾動,好一半晌才回過神來。</br> “神,神仙……”</br> “真是神仙!”</br> 童知喚目光有些呆滯,他心中感到一陣后怕。</br> 但想到方才在夢中城隍老爺說的話,他那顆懸著的心,也徹底安定了下來。</br> 沒事了,沒事了……</br> 童知喚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看了一眼熟睡的阿爹阿娘,接著便老實躺了下來,安心的睡了過去。</br> ……</br> 薄霧升起,天色灰蒙蒙的,坊間也有雞鳴聲傳來。</br> 秋月坊外流云觀。</br> 觀中擺著一張桌子,桌上擺著的瓜果,還有一些蜜餞,這些是拿來招待客人的。</br> 在流云觀中,這些都是頂好的東西,平時都吃不到,唯有上元節的時候,才能吃上一個桃子,但如今,這桌上卻是滿滿一堆。</br> 這可饞壞了觀里的四個師兄妹。</br> 而一轉頭,卻見師父仍舊站在那觀門口,似乎在等待某人的到來。</br> 年紀最小的紫蘇細聲問道:“師兄,你說師父在等誰???”</br> 常山搖了搖頭,說道:“師兄也不知道。”</br> 山澗的霧氣一點點退去,在天完全亮起之時,有一位柴夫上了山來。</br> 柴夫見來到了觀主玄黃的面前,說道:“道長,昨天下午的時候,城隍廟外面的官差就走了。”</br> 玄黃回過神來,又問道:“城隍廟也開了嗎?”</br> 柴夫點頭道:“開了。”</br> 玄黃心中微嘆,他知曉是等不到陳先生。</br> “有勞了,請進觀中喝一碗茶水吧,還有些許瓜果,也可嘗嘗?!?lt;/br> “道長客氣了,茶就不喝了,老漢我還有事沒弄完,就先回去了,不打擾道長清修了。”</br> 玄黃走進了道觀之中拿了兩個桃子出來,追上之后,將那桃子硬塞進了柴夫的懷中。</br> 好說歹說,那柴夫才勉為其難的收了下來。</br> 送走柴夫之后。</br> 玄黃也回了觀眾。</br> 他看著幾個徒弟眼巴巴的看著他,也清楚這幾個是饞這一桌的瓜果蜜餞了。</br> “不是很想吃嗎?”</br> 玄黃笑道:“過去拿吧。”</br> 二師兄商陸眨眼問道:“師父,真的能吃嗎?”</br> “可以。”玄黃點頭笑道:“不過得吃完,不可有剩的,不然就可惜了。”</br> 四個徒弟聽到這話頓時喜笑顏開,一個個都跑到了桌子前吃了起來。</br> 小師妹紫蘇抱著個桃子啃了起來,懷中還塞著一個,大師兄則是拿了一塊蜜餞,剩下的都分給師兄弟了。</br> 玄黃則是找了個地方坐了下來,閉目休息了起來。</br> 大師兄常山上前,遞了一個桃子給師父,“師父,桃子?!?lt;/br> 玄黃搖了搖頭,笑道:“師父不吃了,你們吃。”</br> 三師弟玄參上前來,他吃著蜜餞,問道:“師父你到底在等誰?。俊?lt;/br> 玄黃見四個徒弟都很好奇。</br> “都想知道?”</br> “嗯?!?lt;/br> “想知道。”</br> 四個徒弟看著師父,東西都不吃了,就等著師父開口。</br> 玄黃只是和煦一笑,緩緩開口道:“只是一位先生?!?lt;/br> “先生?”</br> “嗯,只是一位先生?!?lt;/br> “所以,師父說的那位先生不來了嗎?”</br> “會來的?!?lt;/br> 玄黃閉上了雙眸,說道:“早晚會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