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天光，將這上京城蒙上一層金輝，抬眼望去，那高聳的城樓立于眼前，站在這場外，仿佛能夠聽到那城中的喧囂之聲。</br> 似是因為戰(zhàn)事之故，城樓上矗立的將士比往常多了許多，城門口的衛(wèi)兵亦是如此，平添了幾分肅殺之意。</br> 原是十來日的路途，不休不止之間，縮短至三日。</br> 鐘正元說道：“這上京城倒是尤為氣派。”</br> 二人進了城后，卻發(fā)現(xiàn)此地比他們所想的差上太多了。</br> 鐘正元一路上不得茶喝，心里癢癢，到了上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尋了一處茶樓，上了壺好茶。</br> 喝了這一口后，才算舒心。</br> 陳長生看著面前的鐘正元，說道：“鐘先生這是視茶如命啊。”</br> “陳先生好酒，鐘某獨愛飲茶。”</br> 鐘正元笑了一下，說道：“常言道，萬丈紅塵一壺酒，先生是紅塵之仙，應(yīng)當(dāng)好酒，鐘某性子縹緲了些，只得喝些茶水潤口，妙哉，妙哉。”</br> 陳長生聽他說著，卻也不明白這妙哉妙在哪里，大概就是一壺茶的歡愉吧。</br> 陳長生抿了口茶水，隨即看向了外面。</br> 陳長生說道：“這上京城內(nèi)民生安定，熱鬧不已，與我二人路途中所見苦難…可謂是天差地別。”</br> “這兒是上京。”</br> 鐘正元說道：“亦是此間最為繁華之地，權(quán)貴皆是居于此地，天下就算再亂，只要不是亡國，苦難就落不到他們身上。”</br> “如今國之將亡，亦不慌張？”</br> “慌什么呢？”</br> 鐘正元笑了一下，說道：“在他們的認(rèn)知里，邊關(guān)就算再難，只要皇帝仍在上京，那就打不到這里來，居于城中之人皆是權(quán)貴，服兵之事自然也落不到他們頭上。”</br> 陳長生眨眼道：“天下皆亂，唯獨此地太平。”</br> “怕是太平不了多久了。”</br> 鐘正元喝了口茶水，旋即說道：“我倒要看看，陳先生如何在這十日之間救這大景。”</br> 陳長生說道：“若是能救，剩一天都能救，若是不能救，就算再多時日都無力回天。”</br> 鐘正元微微點頭，沒再多說。</br> 陳先生應(yīng)當(dāng)有自己的評判。</br> 兩人正喝著茶水，卻忽聽茶樓里有一道醒木拍響之聲。</br> “啪！”</br> 陳長生與鐘正元轉(zhuǎn)過頭看了過去。</br> 只見那臺上說書人，開口道：“書接上回，說那石猴至那靈臺方寸山上斜月三星洞中拜師求仙……”</br> 陳長生聽后不禁一頓。</br> 鐘正元聽了片刻后咦了一聲，說道：“這故事倒是新穎，陳先生覺得呢？”</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挺不錯的，倒是讓陳某想起一位故人。”</br> “故人？”</br> “嗯。”</br> 鐘正元見陳長生沒有說起，便也沒追著問。</br> 相比起來，他還是覺得這茶樓里說書人口中的故事有意思些。</br> 石猴成仙，當(dāng)真玄妙。</br> 這故事本就新穎，其中天庭妖怪的描述更是聞所未聞，說書先生也因此贏得滿堂喝彩。</br> 恰在此時，茶樓之外的街道上。</br> “啪嗒啪嗒……”</br> 幾位巡捕快步跑過，似是有什么事發(fā)生了。</br> 為首之人身姿俊朗，身著官服，帶領(lǐng)著身后巡捕往前跑去。</br> 回首之時，卻是忽目光一頓，撇向了那茶樓窗邊。</br> “那是……”</br> 常山目光一怔，他看著那茶樓二樓窗邊坐著的先生，一時間竟有些恍惚。</br> “大人？”</br> 一旁的巡捕喚了兩聲。</br> 常山回過神來，說道：“你先過去看看，我隨后就來。”</br> “啊？是……”</br> 巡捕覺得奇怪，但也沒有過問，隨后便見少卿走向了茶樓之中。</br> 巡捕也未多心，隨即便帶領(lǐng)著人前往現(xiàn)場。</br> 常山那一身官服走進茶樓之中自然惹眼，茶樓的掌柜亦是受寵若驚，一眼就認(rèn)出了這位少卿大人。</br> 掌柜的連忙上前迎接。</br> 常山卻是打斷了他開口，抬手說道：“我找人，不用管我。”</br> 說罷，他便快步朝著那樓上走去。</br> “這……”</br> 掌柜的有些傻眼，隨即差茶樓的小二上去看看。</br> 陳長生正聽臺上的說書先生說著書，忽聽身后傳來了一道聲音。</br> “陳先生！”</br> 鐘正元與陳長生的目光都看了過去。</br> 來人身著官服，頭戴官帽，面上有些胡子，雙眸之中有些威嚴(yán)。</br> 當(dāng)常山看清面容之后，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喜色，連忙跑上前來。</br> “真是陳先生！”常山驚喜道。</br> 陳長生望著面前的常山，他笑了一下，說道：“多年不見，小道長倒是變了不少。”</br> 常山謙遜道：“先生折煞我了。”</br> 鐘正元看了一眼此人，說道：“這位就是如今的大理寺少卿嗎。”</br> “先生是……”</br> 鐘正元笑了一下，說道：“鐘某就是一介閑人，不必太過在意。”</br> 一別多年，常山也變了模樣。</br> 當(dāng)初離山之時還有些稚嫩，到如今嘴角胡茬，目光之中已然沒了稚嫩，轉(zhuǎn)而是一副威嚴(yán)之色。</br> 故友相見，常山的話也不免多了一些。</br> 他問了問先生這些年都去了何處，又問了問流云觀，隨后又說起了近些年的經(jīng)歷。</br> 那一年他到了衍縣之后結(jié)識了唐明鏡，后在唐明鏡的幫助之下進了學(xué)堂，直至那次鄉(xiāng)試名列榜眼，他便來了上京，再考之下，便進了翰林院，后得范公看重，舉薦之下，便成了如今的大理寺少卿。</br> “師父他……”常山頓了一下，問道：“如今可好？”</br>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說道：“你應(yīng)該是猜到了的。”</br> 常山聽后張了張口，其實他早已料到了，只是聽先生說起的時候，難免有些心中難過，他好想說些什么，但到頭來卻只化作一聲嘆息。</br> 陳長生問道：“這些年不曾回去看過？”</br> 常山無奈一笑，說道：“不闖出點東西來，沒臉去見師父，誰知如今再次提起，已然天人兩隔。”</br> 陳長生說道：“你也無須太過傷懷，你師父仙逝之際念頭通達，不曾帶著遺憾而去。”</br> 常山強擠出一抹笑意，點頭道：“那便好，若非公務(wù)繁忙抽不開身，我早該回去了的。”</br> “道觀仍在，若是往后想回去了，隨時回去就是了。”</br> “嗯。”</br> 常山點頭道了一句，他想著，自己應(yīng)當(dāng)是會回去的，只是或早或晚的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