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過后,常山得知陳先生才至上京,于是便邀先生去他宅居住,晚上再招待先生喝酒。</br> 而鐘正元則是回絕了道:“鐘某不好酒,就不一同前去了,我在上京城中隨意逛逛便是。”</br> 他與常山并不相熟,相比起來,他還是想在上京城中四處走走。</br> 常山見其堅定,也沒有再多挽留。</br> 陳長生一開始倒是想拒絕,但想了想后還是過去了,一文錢難倒英雄漢,有個落腳的地方也好。</br> 常山如今所住之地正在通義坊內,臨靠皇城,這宅子是他去年辦了一件大案皇帝賞賜給他的。</br> 宅子倒是大,但人卻少,除卻一些丫鬟小廝之外,便只有他一人,再加上他平時公務繁忙很少回家,宅子里也不免有些冷清。</br> 常山給先生安排好了房間,說道:“先生暫且先在這里住下,飯食屆時常山讓下人們送過來。”</br> 陳長生說道:“倒也不必那么麻煩。”</br> 常山只是笑了笑,說道:“應該的,應該的。”</br> 兩人來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了下來。</br> 常山問道:“有一事想常山想請先生幫忙,自我下山之后,便再也沒見過幾個師弟師妹,這些年雖說我都在找,但卻不曾有過半點消息。”</br> “陳某記得玄參比你們下山都早,你是最晚走的,也就錯過了。”</br> 陳長生抬起手來,算了一下。</br> 片刻之后,陳長生開口說道:“無須擔心,玄參下山之后化了名字,入了江湖,而商陸如今則是在那軍伍之中,尚且平安。”</br> 常山追問道:“小師妹呢?”</br> 陳長生說道:“她命有仙緣,已經不在凡間了。”</br> “竟是這般……”</br> 常山長舒了一口氣,隨即說道:“真如先生當初所說,我們四人,各自有命。”</br> 陳長生說道:“終有一日,還會再聚一堂的。”</br> “若是能再聚,那當然是最好。”</br> 閑聊片刻之后,有巡捕前來,似乎是有些事情需要常山處理,與陳先生道了一聲后,常山便去忙公務去了。</br> 陳長生則是獨自一人坐在院中,周圍亦無他人,他仰頭灌了一口酒,想想待在這兒也沒意思,于是便打算去見見故友。</br> 出了宅子后陳長生便朝著城外走去。</br> 一直出了上京城后,來到了一棵樹下。</br> 陳長生抬起頭看了一眼樹上,隨即一腳朝著那棵樹踹了過去。</br> “嘭……”</br> 樹木搖晃,那樹上酣睡之人忽的驚醒過來。</br> “誒誒誒……”</br> 老劍修沒能抓穩,落了下來。</br> “嘭”的一聲,老劍修落在了地上,口中發出一聲慘叫。</br> “誰!哪個狗東……”</br> 老劍修怒斥一聲,一轉頭卻是見到了站在面前的青衫先生,他頓時就愣住了。</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睡的這么香?有人來了都不知道。”</br> “我當是誰呢。”</br> 老劍修笑了一下,說道:“陳先生來了上京怎么也不提前告訴我一聲,咦,許久不見,陳先生的道行似乎高深了不少啊。”</br> 陳長生說道:“微末道行罷了。”</br> 兩人相見之后,隨后陳長生與老劍修便入了上京城,找了個酒樓坐下之后,便讓小二上了兩壺好酒。</br> “小二,上酒!”</br> 陳長生的到來讓老劍修欣喜不已。</br> 這上京城太無趣了,能再見故人,自然是高興的。</br> 酒水下肚,老劍修這才說道:“陳先生此番來上京莫不是特意來找我的吧,哈哈……”</br> “若我說是呢?”陳長生笑道。</br> 老劍修笑道:“若真是這般就好了。”</br> 陳長生問道:“你平日里不都在皇宮里嗎,怎么如今跑到城外樹上去了?”</br> “皇宮里,太安靜了。”</br> “那溫柔鄉呢?”</br> “陳先生可別說了,上京城三十一樓,我都躺了個遍了。”</br> “……”</br> 陳長生無奈一笑,說道:“也不知你怎會是這般性子。”</br> 老劍修嘿嘿一笑,說道:“既然來了人間,當然得快活啊。”</br> “過段日子你恐怕就沒得快活了。”陳長生說道。</br> 老劍修聽后頓了一下,點頭道:“誒,這倒也是,想想還真有點舍不得。”</br> 大景有亡國之兆,他早就知道了的。</br> 陳長生問道:“有何打算呢?回劍山?”</br> 老劍修搖了搖頭,說道:“不回去。”</br> “那去哪里?”</br> “隨便走走吧,大景待不了,我便去北襄就是了。”</br> 老劍修喝了口酒,搖頭道:“想想到時候兵臨城下,血光沖天,這偌大的上京城,恐怕再難重現如今風光了。”</br> 說著他就覺得有些郁悶,擺手道:“不說這個了,陳先生前些年可是做了件大事啊,我可都聽說了。”</br> “什么大事?”陳長生問道。</br> “那一言《龍經》。”</br> 老劍修笑了笑,說道:“先生可是出了大風頭了。”</br> “如果可以的話,陳某倒還不想出這個風頭呢。”m.</br> 陳長生搖頭一笑,隨即與之碰杯。</br> “喝酒喝酒!”</br> 老劍修道了一句。</br> 這一場酒喝起來便沒停下過。</br> 老劍修的話尤為之多,油腔滑調的,怎么看都不正經,喝多了便經常大笑,沒過多久就喝得滿臉緋紅。</br> 可是越說著,陳長生越是感覺的到,老劍修心里似乎裝著許多事情,只是不愿吐露罷了。</br> 就算是喝醉了,老劍修也不曾說過半句。</br> 只是嘴里念叨著。</br> “柳妹妹,翠玉……”</br> 總歸就是一些青樓女子的名字。</br> 一場酒喝完,老劍修已然昏睡了過去。</br> 陳長生無奈一嘆,說道:“喝醉了都不正經。”</br> ……</br> 天色漸晚。</br> 入了三更過后,上京城內也安靜了不少。</br> 趴在酒樓桌前的老劍修晃了晃腦袋,緩緩睜開眼來。</br> 他感到有些頭疼,又有些舒暢。</br> 當他抬起頭時,卻見陳長生正坐在面前,小口小口的喝著酒。</br> “什么時辰了。”</br> 老劍修愣了一下,隨即問道:“陳先生怎么還沒走?”</br> “把你一個人扔在這里嗎?”陳長生問道。</br> 老劍修咧嘴一笑,露出一排黃牙。</br> 他想起喝酒時的暢快,不禁長嘆一聲,說道:“這大概是我近些年來喝過最暢快的酒了。”</br> “嗯?”陳長生看向他。</br> 老劍修笑著,道了一句:“多謝陳先生。”</br> 陳長生搖頭一嘆,說道:“你這人瞧著不太正經,實際上心里卻不知道藏著多少事情。”</br> 老劍修只是笑著,卻沒有回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