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劍修不想再提起這些零碎的瑣事,他看似瀟灑,其實活的也不痛快。</br> 這世上真能活的痛快的人又有幾個呢。</br> 老劍修忽的想起一個人,說道:“對了,宮里有個女娃娃一直惦記著你,有空不妨去看看去。”</br> 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她在等陳某?”</br> 老劍修點了點頭,說道:“去瞧瞧吧。”</br> 多的他也沒有說,只是那神色之間有些復雜。</br> 陳長生心中思索片刻,點頭道:“也好。”</br> 老劍修沒有與陳長生同路,出了酒肆之后他便在城外找了一棵樹睡下了,他是修士本可以不睡的,但有時候清醒著又會有許多事浮現在心里。</br> 在這樹上睡久了,也就習慣了。</br> ……</br> 時隔多年,陳長生再次走進這大景皇宮。</br> 月光照映著那金頂大殿,朱紅門扉顯于眼前,夜里寂靜,卻又有著幾分肅殺,與當年一般,一眼望去便給人一種沉悶之感。</br> 陳長生緩步走在這皇宮之中,面前時而走過宮中巡衛對其視若無睹。</br> 他來到了藏書閣,相比起當初,這藏書閣依舊是那般古樸,似是一成不變一般。</br> “咯吱……”</br> 藏書閣里守著的太監見門開了,心中有些疑惑,只當是風吹的,起身便去關門的。</br> 而當他重新坐下之際,卻是感到一股困意襲來,眨眼之下間便倒在了桌上,昏睡了過去。</br> 陳長生收回手來,抬手一招,那桌上燈火入手。</br> 他持著油燈,朝前走去。</br> 藏書閣里尤為寂靜,唯有陳長生的腳步之聲。</br> “啪嗒。”</br> 來到最里面的時候,陳長生停住了步子。</br> 他抬眼看去,面前正有位身著淡青長裙的姑娘抱著一本書熟睡著。</br> 多年不見,當初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如今褪去稚嫩,眉目之間似是有著許多愁思。</br> 似乎是被傳來的動靜驚動。</br> 弦樂緩緩睜開雙眸,見那一縷微光入目,她不禁伸手擋了一下。</br> “唔……”</br> 陳長生頓了一下,擋了一下燭火,隨即蹲了下來,看向面前的這位大乾公主。</br> 弦樂放下手來,她這一次總算是看清楚了面前的人。</br> “你你你……”</br> 弦樂睜大了眸子,指著面前的人,忽的有些語無倫次。</br> 陳長生和煦一笑,說道:“好久不見。”</br> 弦樂愣了一下,兩人之間立著一盞燭火,好似跨越了十余年歲月。</br> 在那一瞬,她想起了那一天夜里在藏書閣中遇到的那位先生,那時候的一眼,便讓她記了十余年。</br> 弦樂忽的捂嘴笑了起來,卻不知道是在笑些什么。</br> 陳長生問道:“笑什么?”</br> 弦樂說道:“想起那時我還不知道你是神仙,討你給我講故事。”</br> 陳長生的目光有些復雜,強擠出一抹笑意后,問道:“現在知道了?”</br> “嗯。”</br> 弦樂點頭答應了一聲,說道:“就是知道的有些晚了。”</br> 陳長生忽的沉默了下來。</br> 弦樂的目光多出幾分落寞,也沒有再開口說些什么。</br> 直到片刻之后。</br> 外面似是漏進的一縷微風,將那燭火吹的搖曳了片刻。</br> 陳長生回過神來,看著面前的弦樂,說道:“還聽故事嗎?”</br> 弦樂愣了一下,隨即卻是忽的笑了起來。</br> “聽。”</br> 陳長生笑了一下,隨即便問了起來。</br> “那日說到哪里了?”</br> “說到大圣被那和尚壓在五指山下。”</br> “還是重頭講起吧,這次應當能把這故事講完。”</br> 陳長生如當初那般,就這么席地而坐,對面前的這個小姑娘講起了那段齊天大圣的故事。</br> 在某一刻,仿佛歲月重合。</br> 眨眼間,面前的小姑娘已是亭亭玉立,不禁讓人心生感慨。</br> 陳長生從最初開始說起,說起那石頭里蹦出的猴兒,又說起那靈臺方寸山,又說起大鬧天宮……</br> 說到如來佛,弦樂如當初那般不樂意,說道:“不喜歡這個和尚。”</br> “的確讓人喜歡不起來。”</br>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但故事就是如此。”</br> “可以改的。”</br> “改了便沒有后面了。”</br> “那就不改吧。”</br> 相比起來,弦樂還是更想聽后面的故事。</br> 先生繼續講著,將起了那玄奘和尚,講起了許多的妖怪。</br> 這天夜里,藏書閣里的歲月仿佛過的很慢很慢。</br> 弦樂聽著聽著,卻是忽然間有些晃了神。</br> 她的目光看著面前的這位青衫先生。</br> 從頭到尾,一點都沒有變!</br> 亦如當初那般模樣。</br> 弦樂有時候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一年自己惦記著那書里的故事,惦記的久了,慢慢的就惦記起人來了。</br> 除了故事,她也只記得那位好看的先生了。</br> 這一晃十余年,不曾想還能再見面。</br> 只可惜,太晚了。</br> 后面的故事弦樂根本就沒有在聽,她只顧著看這位先生去了。</br> 陳長生不再往下說去,問道:“不好好聽故事,看著陳某作何?”</br> 弦樂嬉鬧般的笑了一聲,說道:“你跟當年一樣好看。”</br> “陳某不曾變過。”陳長生說道。</br> 弦樂看著陳長生,說道:“是啊,你沒變,但我變了,到現在我都覺得有些后悔,早知道當初就不聽你講故事了,害我惦記了這么多年。”</br> 陳長生說道:“聽完故事也就不用再惦記了。”</br> “也不全是惦記故事。”</br> “那還惦記什么?”</br> 弦樂說道:“惦記你啊。”</br> “嗯?”</br> 陳長生愣了一下。</br> 弦樂見他那模樣不由得一笑,說道:“這深宮里也見不到外人,你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我也只記得你。”</br> 陳長生問道:“聽你這話,似乎是過的不太好?”</br> 弦樂點了點頭,說道:“很不好,沒人愿意跟我交朋友,他們都罵我是孽種,盼著我早點死,皇兄也是這樣,忽然就變了。”</br> “你恨他們嗎?”</br> “恨啊,怎么不恨。”</br> 弦樂抬起頭道:“我無時無刻都想逃,可最后還是死在了這座皇宮里。”</br> 說著,她卻是忽的低下了頭來。</br> 陳長生心中一嘆,伸出手來,放在了她的頭上。</br> 弦樂忽的抽泣起來,說道:“我已經死了,你現在摸我的頭,我都,感覺不到了。”</br> 陳長生掌心之中忽的泛起一陣金光。</br> 那般溫潤之感從透過發絲傳來,弦樂忽的感覺周圍沒有那么冷了。</br> 陳長生問道:“現在呢?感覺到了嗎?”</br> 弦樂抬起頭來,她抽泣著,忽然想將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腦的說出來。</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