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并不太平。</br> 大襄立國之初,南方還有些動蕩,但慢慢的也逐漸平息了下來,但這樣的平靜卻并沒有平靜太久。</br> 隨著一旨詔書,賦稅上漲兩成,官府征軍。</br> 這兩成的賦稅,無異于是要壓死人。</br> 景人落敗,已無大勢,妻兒老小又等著吃飯,不少人都入了軍伍,如此那兩成的賦稅便也可以免去,這樣也能保證家里有一口飯吃。</br> 這也是無奈之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br> 但也并非是所有人都愿意。</br> 南方地域景人聚集,在此壓迫之下,有人揭竿而起,口喊復景,一呼百應,便要反了這襄王。</br> 可趙貞又豈是等閑之輩,他既然敢這么做,就已然做好了充足了準備。</br> 十萬兵馬早已南下,何處有亂,便會被立刻鎮壓。</br> 一連數次起義,景人死傷近萬,被抓住的最終都進了大牢,惡劣之輩當街斬首,歸順之人充入軍伍。</br> “本王倒要看看,一群喪家之犬,能掀起什么風浪。”</br> 趙貞打算從根本上解決景人的問題。</br> 最初他是以安撫為主,但兩年下來,卻不見有任何成效,反而讓南邊景人扎堆,他不會留下這樣一個隱患。</br> 要么,讓他們歸順,要么,就殺到他們怕!</br> 憑借著強力手段,南域的騷亂也被徹底解決了下來,多數人都選擇了歸順,而仍有歸順之心的人則是選擇了隱忍。</br> 春風吹不盡,野草生又生,總會有卷土重來的那一天的。</br> 短暫的平靜讓大襄的征軍得以順利進行下去。</br> 臨近年關之時,便征得五萬兵馬。</br> 雖未達到趙貞定下的目標。</br> 但北上伐莽之事,他卻并不想延后。</br> 興隆四年,驚蟄之日。</br> 趙貞率十萬大軍御駕親征,揮兵北莽!</br> “殺!”</br> 隨著一聲嘶喊,戰鼓擂響。</br> 平靜了幾年的世道,再一次焦灼了起來。</br> 北莽興起不久,又是義軍而起,雖是奪得了當初北襄的半壁江山,但論起底蘊,是遠遠不如如今的大襄的。</br> 但北莽也憑借著地形的易守難攻之勢,與大襄僵持了不久。</br> 而這一仗,一直從驚蟄持續到了秋初之時。</br> 那一日趙貞身披戰甲,腰跨長劍。</br> 他俯瞰著那尸橫遍野,血腥之味彌漫在這戰場之上。</br> 伴隨著一聲輕嘆,這位年過半百的君王也收起了那染血的劍。</br> 北莽也消失在了歷史的洪流之中。</br> 至此東域一統!</br> 當初北襄、北漠、大景三分天下,在這五年歲月之下,大景滅亡,大襄興起,北莽立國后又被平定,唯獨余下了大襄與西蕭并立。</br> 這滾滾洪流,也可以歇一歇了。</br> .</br> .</br> 墨淵先前在外面游歷了一圈,本以為回來還能見到先生,誰料卻是錯過了時候。</br> 如今可好,桃兒姑娘與那童小子下山游歷去了,這觀中也沒了人。</br> 墨淵覺得哪都沒意思,索性便在這兒看起了道觀,偶爾清掃一下道觀院里的落葉,等著先生回來。</br> 而在這段時日里,墨淵收到了不少東西。</br> 多是先生留下的人情。</br> 比方說,秋月坊的一家三口,張小六每年槐序都會送幾壇子酒上來,說是給先生的,墨淵照例收下。</br> 除此之外,墨淵偶爾還會聽見有人敲門,開門過后又會瞧見一道落荒而逃的身影,跑的極快,轉眼就沒了影子。</br> 但那人卻在道觀門口留下了一包茶葉,無一例外的都是好茶。</br> 這是墨淵見過最奇怪的人。</br> 來都來了,卻只留下東西。</br> 他也沒有太過在意,將那茶葉保留了下來。</br>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還有一位叫做蕓香的女子。</br> 她每年槐序都來。</br> 來的時候帶著一包蜜餞,除此之外就是幾朵采下來的蓮花,都是給先生的。</br> 墨淵拿到這些東西的時候覺得詫異。</br> 送蜜餞他倒是理解,但是送蓮花,他就搞不明白了。</br> 墨淵這樣想著:“這姑娘八成跟先生有事。”</br> 于是乎每年槐序蕓香來的時候,墨淵都會跟她嘮叨許多話,想從中套些東西。</br> 但經過那一次之后,蕓香每次來見不到先生就不會再多逗留。</br> 縱使是她這般規矩的人,都有些覺得墨淵話多的厲害。</br> 一年又一年。</br> 墨淵看著那屋里放著東西。</br> 蜜餞三四包,那蓮花則是被他扔進了井里,有他的法力,也不至于焉了。</br> 偏房里堆積的酒已經快放不下來,而那桌上,擺著幾十包茶葉,恐怕沒個幾年是喝不完的。</br> “陳先生的人情還真是不一樣啊。”</br> 墨淵心中想著,能做到這樣似鬼神一般被人銘記,估計也只有陳先生了。</br> 歲初之際,坊間張燈結彩。</br> 這一天山下的張小六送來了燈籠與蠟燭,還有對聯。</br> 墨淵也沒在意,就說著替陳先生收下。</br> 張小六卻告訴他說,這不是給先生的。</br> “送我的?”</br> 墨淵看著手中的燈籠對聯,心中有些詫異。</br> “對。”</br> 張小六說道:“公子一個人在山上難免冷清了些,點上燈籠多些光亮,瞧著心里也暖和,等明日再將這些對聯貼上,這樣才算熱鬧。”</br> 墨淵聽著這一番話,心中的情緒有些復雜。</br> 說句實在話,他活了上千年了,半生都在為化龍而活著,妖魔鬼怪他也接觸了不少……</br> 但若是說人……</br> 他還真沒有相熟的,童知喚當然也算,但是,他就是感覺跟外面的張小六不一樣。</br> 張小六是淳樸的,從一開始便是如此。</br> 也是這一份淳樸,才讓墨淵的心中生出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br> 恍惚之間,他好像明白了先生為何執著于這些凡人,還有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紅塵。m.</br> 這樣的感覺,當真奇妙無比。</br> 墨淵和煦一笑,對張小六說道:“多謝了。”</br> “公子客氣了。”</br> 張小六來過不少次,卻很少見過這位公子笑,但這一次,他卻是感覺這位公子笑的尤為樸實。</br> 總之就是與之前不一樣。</br> 不過他也不明白不一樣在什么地方。</br> 入夜之后。</br> 墨淵將那燈籠打理好,隨后掛了起來。</br> 他又點燃了蠟燭,擺在了正堂。</br> 看著那一片喜氣之色,墨淵臉上也露出了幾分滿意的笑容。</br> “這真是不一樣。”</br> 他嘿嘿一笑,隨后低頭看起了手中的書。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