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之間，山下不斷響起了廝殺與哀號之聲。</br> 但在那道觀之中，卻是一片平靜，任何廝殺之聲都不得進入其中。</br> 在那數千余精兵的圍攻之下，就算是身為武者的數十位暗衛最終亦是雙拳難敵四手，倒在了血泊之中。</br> “噗?！?lt;/br> 將士從那暗衛胸膛之中抽出了染血的長刀，鮮血順著那長刀滴落在了山澗的石板上。</br> 一道道目光朝著那山上瞧去。</br> “生擒趙賊！”</br> 他們握緊了刀劍，快步朝著那山上奔去。</br> 賞百戶！千兩銀！</br> 飛黃騰達的機會近在眼前，誰又能忍住不心動呢。</br> 魚紅錦驚得來回踱竄，口中喊著：“沖上來了，沖上來了，啊啊啊啊。”</br> “吾命休矣！”</br> 坐在門口的墨淵伸了個懶腰。</br> “總算是來了。”</br> 他的目光看向了山下，見那無數披甲之人沖上山來，他們的眼中盡是貪婪之色，已被利欲沖昏了頭腦。</br> “龍雷真火，本命陽精，丹田火熾，兩腎自溫……”</br> 墨淵眼中閃過一抹微光。</br> “真火引來！”</br> 話音落下，只見其口吐真火，不等那沖上山來的人發出一語，那真火便已將其覆滅。</br> 山中不聞半聲慘叫，這些人在臨死之前眼中盡是驚恐，不等哀嚎，便已被那三昧真火燒作飛灰。</br> 灰燼自那山澗升起，化作漫天飛塵飄散而去。</br> 魚紅錦眼中見那火光閃過，下一剎那便見那數千余道人影盡數化作飛灰。</br> 她愣在原地，不禁打了個寒顫。</br> “全，全死了……”</br> 魚紅錦倒在了地上，她的眼中失神，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手臂忍不住的打顫。</br> 她大概是最膽小的妖怪了。</br> 可就算她再有本事，也做不到像墨淵這樣一口真火滅殺數千余人。</br> 張口之間，真火引來，數千余人隨即飛灰湮滅。</br> 一切化作平靜，好似什么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br> 山中尸首以及那數千余將士盡在這一道真火之下消散而去，似是無聲無息之間。</br> “吁律律……”</br> 山下停駐的幾匹戰馬受驚，連忙逃離此地。</br> 唯一活下來的，只有先前被墨淵震暈過去的兩位暗衛，至今都還沒有醒來。</br> 魚紅錦愣愣的望著，口中呢喃著：“你真的，不怕受天譴嗎……”</br> 墨淵坐了下來，無所謂道：“受便受吧，先生喜歡清凈，這些不守規矩的人自然該由我來料理，因果沾在我身上，只要與先生無關便好?！?lt;/br> 魚紅錦望著他，她實在想不明白，為何墨淵身為真龍卻仍舊死心塌地的在這一個破小的道觀看門，就連這天地之間的因果，也樂意受著。</br> 一縷飛灰落在了墨淵的肩頭。</br> 他看了一眼伸手撣去，隨即張口吐出一陣大風。</br> 將這山澗的血腥盡數吹散。</br> 連同那飛灰也一并吹至遠處。</br> 雜塵莫擾，萬法不過流云觀。</br> 他曾嬉皮笑臉的說著做個守門的，但那可不是隨便說說的。</br> 后院中看書的陳長生收回了目光，他又想起了走水時求上門來的墨淵，雖說墨淵是浪蕩了一些，但在一些事上，卻從未出過差錯。</br> 陳長生將其召來，道了一句：“往后喝退便是，惹上這些業力對你修行盡是壞處?！?lt;/br> 墨淵只是笑了笑，說道：“弄的干凈些，免得再生事端，先生放心，下次不會了?！?lt;/br> “嗯。”</br> 陳長生隨即又問道：“三昧真火修行的如何了？”</br> “還是小成。”墨淵說道。</br> 陳長生想了想，隨即伸出手來，在他眉心一點。</br> 墨淵愣了一下，隨即便閉上了雙眸。</br> 再一睜眼，他便身處一片火海之中。</br> 真火將其圍繞，似是要將其一并灼燒，熾熱之感源自神念。</br> 頓時之間，他便流下了冷汗。</br> 雖說要受了苦頭，但這卻是最能貼切的見到三昧真火之形神的機會。</br> 墨淵身上不斷冒起水汽，眉頭死死的皺著，一直持續了約莫一個時辰。</br> 再睜眼時，眼中已然有了一抹真火耀光。</br> 一步大成！</br> 墨淵感到精疲力竭，心中卻是欣喜無比。</br> “謝陳先生賜法！”</br> 坐在長亭之中的陳長生擺了擺手，說道：“還是多出去走走吧，你一個真龍，在這道觀做個門神像什么樣子?！?lt;/br> 墨淵撓頭笑了笑，說道：“先生不在的時候，時常會出去。”</br> “嗯。”</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便見墨淵走出了后院。</br> 他回到那觀門口坐了下來，安心守著這一道門。</br> ……</br> 天色灰蒙蒙亮起之時。</br> 趙貞先醒了一步，他來到了前院，看了一眼那坐在門口之人，但卻并未在意，隨即仔細的打量起了這個道觀。</br> 最讓他注意的便是那觀中枯死的桃樹。</br> “這般大的桃樹恐怕已有長百上千年了吧，倒是可惜了……”</br> 趙貞嘀咕了一句，隨即卻見有一人上了山來。</br> 張小六帶了幾個青桔上山，見了墨淵之后遞上了兩個。</br> 墨淵笑著接下，說道：“多謝了?！?lt;/br> 張小六笑道：“才長成的，還有點酸，過兩日的才算是甜。”</br> “太甜了吃著會膩，有些酸味最好?！蹦珳Y道了一句。</br> “誒，是嘞?！?lt;/br> 張小六笑著，隨即說道：“我先去上香了，就不陪墨公子閑說了。”</br> “去吧?！蹦珳Y擺了擺手。</br> 張小六進了道觀，隨即便見到一張陌生面孔。</br> 趙貞亦是打量了他一眼。</br> 張小六隨即開口道：“可是陳先生的客人？”</br> 趙貞搖了搖頭，說道：“不算，只是昨夜在此逗留而已。”</br> “這樣嗎?！?lt;/br> 張小六點了點頭，隨即給其遞上了一個青桔。</br> 趙貞接過手來，說道：“為何給我？”</br> 張小六反倒是有些不解道：“給便給了，又何須理由？”</br> 趙貞握著青柑想了想，隨即道了一句：“謝了?！?lt;/br> 張小六走進了道觀之中，隨即便給那神像之前放了幾個青柑，自己則是取出了香燭誠心上香。</br> 三柱青煙自那觀中升起，當趙貞透過殿門看到里面的一幕時不禁感慨，這才像是道觀。</br> 張小六拜了三拜過后長舒了一口氣，隨后便起身打算去清掃石階。</br> 趙貞問道：“你是香客？”</br> 張小六想了想，說道：“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我只是每日都要上山來敬香而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