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韻調在這青山之中響起的時候，自然也引起了注意。</br> 在那山巔之上靜靜臥著的青雕睜開了雙眸，他的眼眸看向了山谷之中的小溪。</br> 青雕搖身一變，化作一位腰系玉佩的公子。</br> 他向那谷中喚道：“好逍遙！”</br> 陳長生抬起頭望去，見那山巔站立之人，笑著回應道：“不妨下來一敘？”</br> 見那山巔之人輕躍而下，身形似柳絮緩緩落下。</br> 落于那長竹之上，蕩起些許波瀾，陳長生后退半步，兩人各立兩邊，隨即穩定下來。</br> 陳長生打量著面前之人，發絲垂落，眉目之間有著些許銳氣，一身青黑短袍，腰間銜著一塊白玉。</br> 只聽那人開口道：“進了妖域的人多是九死一生，當真好氣魄，竟還有心思在這谷中游景唱韻。”</br> 陳長生笑道：“天下哪里不一樣？何處不可去？”</br> 那人眼中閃過一抹微光，說道：“說得好！”</br> 隨即又說道：“我名青天游，坐于妖域各處，無定所。”</br> 陳長生拱手道：“陳某字長生二字，人間坐于流云觀。”</br> “人間來的？”青天游有些意外。</br> 陳長生笑道：“此人間非彼人間。”</br> “哦？”</br> 青天游問道：“有何區別？”</br> 陳長生說道：“目光遠過此方天地，便可間人間之界。”</br> 青天游聽后道：“你這話是要讓人去猜，我向來不喜歡拐彎抹角，管什么人間不人間，都一樣。”</br> 陳長生點頭道：“是極。”</br> 青天游笑了一下，說道：“方才你那韻調倒是好聽的很，也是從人間來的？”</br> “算是吧。”陳長生點頭道。</br> “怎么唱來著？”</br> 青天游試著哼了幾句，“自古花無就艷，從來月不長圓……”</br> “詞好還是調兒好？”陳長生問道。</br> 青天游想了想，說道：“自然是……”</br> 他的話音一頓，說道：“都好。”</br> “無論缺少了詞還是韻，出來的味道都不同了，需二者兼顧才是。”</br> 陳長生聽后問道：“妖域之中也興音律？”</br> 青天游笑道：“往年聽過一些，后來就自己琢磨，可惜妖域的音律比不得人間，只有那么些許。”</br> 陳長生嗯了一聲，說道：“倒是可惜了，陳某對于此道也不擅長，只是往年聽過些許，記到如今。”</br> “這樣嗎……”</br> 青天游聽后眼中有些失望。</br> 陳長生隨即說道：“看起來你很喜歡韻曲。”</br> “只是感興趣而已。”青天游說道：“就如你方才那樣，應景，應人，應詞，應曲韻，很是激起心中所想。”</br> “韻曲本就是見人心靈的。”陳長生笑道。</br> “正是。”</br> 青天游道：“只是可惜，我還說找你請教一些，這妖域可是許久許久都沒來過凡人了，之前倒是來過一個，可惜什么也不懂。”</br> 陳長生想了想，問道：“卻不知道你自己琢磨出了多少？”</br> 說起這個青天游便有得說了。</br> “初次聽時是在妖王宴上，那時候的禮樂以擊水搖沙為調，頗為震駭，后來我在林間崖壁棲息，聽雨時得悟，雨水砸在葉上與崖壁上韻調各有不同。”</br> 說著，青天游摸出了五個玉杯。</br> 放下過后，那五個玉杯穩穩的立在了長竹之上。</br> 隨即他便引了幾縷溪水落入玉杯之中，又摸出了一根鐵小棍。</br> “你聽這個。”</br> 青天游盤坐下來，敲擊第一個杯子。</br> “咚……”</br> 陳長生看著他，一時有些恍惚。</br> “再聽這一個。”</br> “當……”</br> 青天游收回了手，說道：“杯中水的多少決定著韻調，我將其分為五個韻調，下下韻，下上韻，平韻，上下韻和上上韻，五韻。”</br> 青天游隨即在這幾個玉杯之間來回敲擊了起來。</br> 聲調化作韻律，化而成曲。</br> “叮，咚，咚……”</br> 所用之物尤為簡陋，但卻敲出了一翻自在之音，好似青山流水。</br> 陳長生亦是盤坐下來，聽著他敲完這一曲，問道：“這些，都是你自己悟得的？”</br> 青天游點頭道：“不錯。”</br> 陳長生回過神來，說道：“你這五韻，與人間的五音一般無二。”</br> 青天游聽后頓了一下，問道：“五音？”</br> “對。”陳長生說道：“早在許多年前，人間樂師便劃分了五音，分宮商角徵羽，作為曲韻基調，但僅僅是這五音，便花費了不知多少歲月多少人的努力才定下來的。”</br> “果真！？”</br> 青天游眼中有了光亮。</br> 陳長生點頭道：“你對音律有絕然之才。”</br> 青天游大笑一聲，說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我竟能比得過這么多人，我還想著我只看到了些許罷了，竟沒想到會是這樣。”</br> 陳長生說道：“五音與你的五韻相差無幾，在這妖域之中，你也算是前無古人了。”</br> 青天游咳嗽了一聲，說道：“那倒也沒有。”</br> 他回過神來，問道：“還有什么其他的嗎？”</br> 陳長生點頭道：“其實最初的時候，五音并不算完善，所以后來又添了變宮與變徵兩個音調，稱之為七音，且又有六律十二律中六個陽律作輔，又有金、石、絲、竹、匏、土、革、木作為質地成音稱之為八風……”</br> 青天游聽著這些眼中的光亮愈發明顯了起來。</br> “快，快與我說說。”</br> 陳長生想了一下，搖頭道：“若是具體說的話，我恐怕并不能為你解釋得清楚，畢竟我并不擅長曲韻，只是知道而已。”</br> 青天游張了張口，說道：“無礙，只需將你知道的告訴我就好。”</br> “那陳某便舉個例子吧。”</br> “舉個例子？”青天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br> 陳長生抬起手來，引出一縷金光掠向那溪邊竹林。</br> 只見一根細長的竹節被金光斬了下來，帶回了陳長生的手中。</br> 青天游看著陳長生擺弄著手中的長竹，見其洞穿長竹過后又在其上鉆出了幾個孔洞。</br> 陳長生看著面前潦草做成的竹簫點了點頭，隨即放至嘴邊。</br> “嗚……”</br> 當這一聲在青天游耳畔響起的時候。</br> 他頓時便愣在了原地。</br> “竟能這般！！”</br> 陳長生試著吹了幾個音，隨后放下道：“陳某只是會吹這幾個音韻罷了，若說成曲的話對于陳某來說就有些難了。”</br> 說著，他便將手中的竹簫遞給了青天游。</br> “不妨你來試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