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游在幽谷修養了約莫十日才慢慢緩了過來,若非陳長生借了幾縷法力,恐怕三兩個月都不算短。</br> 近些日來雪小了許多,已然有了化雪的征兆,天色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灰蒙蒙的。</br> “咳咳……”</br> 青天游咳嗽了兩聲,他踉蹌的走出山谷,隨即便見到那盤坐在雪中的陳長生。</br> 他走上前去,坐在了陳長生身旁。</br> 陳長生的雙膝之上擺著那柄太清劍,此刻的太清劍少了些許靈性,先前為了擋下那一道紫霄,陷入了沉睡。</br> “那日,你為何要來救我?”青天游問道。</br> 陳長生睜開眼,說道:“你不是視陳某為友嗎?”</br> 青天游怔了一下,隨即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br> 陳長生說道:“其實若不是我,你也不會遭此磨難?!?lt;/br> 青天游頓了一下道:“我從未怪過,那時在地牢我其實更希望你不來救我,誰料你竟有這般通天之能?!?lt;/br> 陳長生搖頭道:“其實許多事沒有表面上的看著這么簡單?!?lt;/br> “此話何解?”青天游問道。</br> 陳長生想了想,最后卻化作一聲笑意,說道:“就是一些不值一提的小事,反正已經過去了?!?lt;/br> 青天游被抓其實并不是一個偶然。</br> 繼涂虎之后,蟾妖便成了天道的新傀儡,抓青天游的目的,便是引陳長生進三十六洞。</br> 其目的,便是為了借陳長生的劍,清掃一翻妖域,以達到妖域與神域勢力持平,這樣子才會不分勝負的一直‘死’下去。</br> ‘死’亦是這片天地存在的目的。</br> 借著萬物生靈之死,轉世往生,從而推演出《往生經》所缺的那零星點點。</br> 可這天地如何也想不到,陳長生竟能敵過五尊八境,九尊七境的圍攻,且還在妖域殘殺了數萬妖,平了十四座山。</br> 那一日的天地雷劫也是因此而來。</br> 陳長生抬起手來,幾縷搶奪來的天道之力顯露在他的掌心之中。</br> 玉萱便是用這樣的方式竊取天地的。</br> 雷劫才是重中之重。</br> 這才被陳長生抓住了機會。</br> 青天游眉頭一皺,陳長生掌心之中那幾縷金光讓他忽的生出一種不適。</br> “這是什么……”</br> 陳長生說道:“規則,或者說,本源?!?lt;/br> “本源?”青天游問道。</br> 陳長生將那幾縷天道之力包在掌心之中,隨即開口道:“你看到遠處的那座山了嗎?”</br> 青天游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問道:“怎么?”m.</br> 陳長生遙遙一點。</br> 忽見異動。</br> 在青天游的注視之下,那座山的脈絡竟忽的發生了變動。</br> “轟隆隆……”</br> 山脊晃動,碎石飛濺。</br> 肉眼所見,那座山移動起來起來,伴隨著的便是河流停滯,地巒震動。</br> 不過眨眼之間,山脈改道。</br> 大變了模樣。</br> 青天游站起了身來,他不可思議的望著這一幕。</br> 刺骨的寒風拂過他的面龐。</br> 青天游咳嗽了兩聲,緩緩回神。</br> 他問道:“神通法術?”</br> 陳長生看向他,目光之下意思便已經展露。</br> 顯然不是什么神通術法。</br> 青天游恍惚間明白了過來,他的嘴唇微張,說道:“陳兄,你到底是何方神圣……”</br> .</br> .</br> 白子秋坐在那火爐前烤著火。</br> 近些日來天色越發冷了,所謂下雪不冷化雪冷,他揣著手,坐在那火爐前小憩著,感受著那些許溫存,正是遲暮老者。</br> “噼啪……”</br> 柴火聲噼啪作響,青柴之上冒著泡滋滋作響。</br> 在那火堆上溫了一壺茶水,不曾料那茶水都被燒干了大半,他都沒有發覺。</br> 青天游與陳長生回山谷。</br> 見到那坐在火堆前的白子秋時,一人一妖對視了一眼。</br> 青天游目光望去,問道:“他這樣的境界,是怎么在這妖域熬下去的?!?lt;/br> “他以前不是這樣的?!?lt;/br> 陳長生說道:“總有老的那一天,或人或妖都是一樣的?!?lt;/br> 他邁開步子走上前去。</br> 青天游想了想,卻沒有跟上去,而是去了一旁樹下躺著。</br> 陳長生來到火堆一旁坐著。</br> 壺里的茶水咕咕作響,陳長生伸手將那茶水提了起來。</br> 白子秋聽到動靜驚醒了過來。</br> 他眼中有些昏沉,似乎是還未回神。</br> “茶水都要煮干了。”陳長生說道。</br> 白子秋頓了一下,隨即笑道:“睡昏了?!?lt;/br> 陳長生將那一壺茶倒了,重新放上水和茶葉煮了起來。</br> 白子秋伸手烤了烤,那手指有些僵硬,似乎是因為太久沒動有些僵了。</br> 如今的他甚至連調動法力都有些做不到了,只靠著那丹田之中僅存的幾縷法力吊著一口氣。</br> 三千載歲月,足以將一座高山給沖垮。</br> 陳長生沉默著,沒有說話。</br> 白子秋則是盯著那火堆之中搖曳的火苗發愣。</br> 他發現自己的思緒好像也沒有當初那般靈活了。</br> 就如同凡人一樣,在經歷著生老病死。</br> 陳長生問道:“陳某倒是能幫上一些小忙?!?lt;/br> 白子秋聽后頓了一下,笑道:“那倒不用,厚衣御寒,柴火取暖,何必浪費那些法力呢。”</br> 陳長生說道:“我不是在可憐你,只是想著不能白住你這,不是嗎?”</br> “你吃我的,穿我的了?”白子秋問道。</br> 陳長生張口道:“茶水,不算嗎?”</br> 白子秋笑了笑,沒有說話。</br> 他只是有些不樂意欠別人的。</br> 陳長生輕嘆道:“或許過段日子,能夠出去。”</br> 白子秋聽后抬起頭來,有些失神道:“是嗎……”</br> 在這一句后又陷入了短暫的沉默。</br> 陳長生皺眉看向他,問道:“你是不是不太想活了?”</br> 白子秋聽到這話抬起頭來,他強擠出一抹笑意,說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活?”</br> “你不是?”陳長生問道。</br> 白子秋臉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他似乎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個問題,于是乎便撿起了地上的干柴往火堆里丟了進去。</br> 那火勢越發旺盛了起來。</br> 但這卻阻擋不了那一抹就要熄滅的火光。</br> 陳長生依舊望著他,等待他的答復。</br> 二者相視無言。</br> 白子秋不回答,其實便是答了。</br> 他深吸了一口氣,那渾濁的眼眸之中沒了當初的盛氣。</br> “有幾個能熬住三千年?”</br> “我嘛……”</br> “早便不想活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