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用那有些顫動的聲音說道：“在我嘗試著用一二境妖獸換血的時候，我竟發現，我能夠調動那些妖力，為我所用！”</br> 陳長生聽后怔了一下，說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br> 狗兒舒了口氣，說道：“陳先生，我清楚的，我再清楚不過了，你看我現在的模樣，我比誰都要清楚下場會是怎樣。”</br> 陳長生張了張口，他嘆了口氣，問道：“何至于此？”</br> 狗兒嘴唇微張，說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先生，妖域重立山主，這是我唯一的機會，七境之下皆是螻蟻，唯有成為山主，才有機會知曉所有的安排。”</br> 陳長生望著他，說道：“你且告訴陳某，你如今當自己是人……”</br> “還是妖？”</br> 陳長生忽的發覺，狗兒的神志好似也有些不對勁，開口閉口之間，都多出了些許戾氣，甚至給人一種似是瘋了一般的感覺。</br> 狗兒開口道：“陳先生這話是什么意思，我當然是人。”</br> “是嗎……”</br> 陳長生抿了一口茶水，沒有開口。</br> 隨即陳長生又問道：“可你有沒有想過，一二境的妖血你暫且還受得了，八境妖血，你如何頂得住？”</br> 狗兒笑道：“若是一股腦下去自然是受不了的，但若是循序漸進，一點一點的換血，仍舊還有機會。”</br> 他的眼眸之中有著血絲，好似是經歷了一段長時間的折磨。</br> 陳長生問道：“所以你是已經換完血了？”</br> 狗兒搖頭道：“還沒有，還差一些，但也不遠了，大概還有個四五日就能夠完全換完，算算時日應該剛好到三十六洞。”</br> 陳長生看向他，說道：“你可要想清楚了。”</br> “什么？”狗兒問道。</br> 陳長生說道：“到底是做妖，還是做人，二者是不可兼得的。”</br> 狗兒砸了砸嘴，他晃了晃腦袋，眼中有了一絲清明。</br> “我……”</br> 他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回答。</br> 可那一絲清明卻又忽然間消散了去。</br> “陳先生，事已至此，我沒有選擇了。”</br> 陳長生沉默了下來。</br> 二人相望無言，如今狗兒的精神狀態早已被妖血侵蝕，身上戾氣也尤為之重，好似下一刻都要暴動一般。</br> 狗兒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他大喘了幾口氣。</br> 在短暫的沉默過后。</br> 狗兒站起身來，道了一句：“我得接著趕路了。”</br> 陳長生微微點頭，沒有留他。</br> 狗兒重新戴上了面具，邁開步子離開了山谷，他甚至有些不敢回頭，一連跑出了數里。</br> 青天游從那山崖下輕躍而下，落在了陳長生身上。</br> “他有些不對勁。”青天游說道。</br> 陳長生說道：“妖血與人血本就互不相容，血中戾氣影響神魂，自身也會變得兇戾，他能有短暫的清明很了不得了。”</br> “你是說……”</br> 青天游聽后腳尖輕點，化作原形盤旋上天。</br> 他尋著那少年的身影而去。</br> 追出數里之后，他忽見那林間有一股濃郁的血腥氣。</br> 入那林中，便見數具妖獸尸首，無一不是死相凄慘，脖頸之處還有齒印，一身妖血也被吸干了去。</br> 青天游手臂微顫，口中呢喃道：“怎會這般，怎會這般……”</br> 他望著這一地的妖獸尸首，心思也沉了下來。</br> 青天游繼續往前追去。</br> 忽聽幾聲慘叫響起。</br> 一陣陣陰暗的笑聲，自那林中傳來。</br> “呵呵呵……”</br> “死！都死吧！死！”</br> “死死死死死！”</br> 那張木雕面具下正有一雙猩紅的雙眸。</br> 他的手上滿是鮮血，可當他見過之后卻尤為興奮。</br> “血……”</br> 此刻的狗兒，眼中唯有一片血紅，看到什么便想殺什么。</br> 青天游一路跟隨，狗兒將那一片山中的妖殺了個干凈，吸干其血過后又急著去往下一處。</br> 直至某一刻，狗兒頓在了原地。</br> 此刻的周圍正躺著數尊妖獸尸首，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路，在那路上亦是灑著鮮血。</br> 他忽的清醒了過來。</br> “不，不，不……”</br> “啊！！”</br> 狗兒抱著頭嘶吼了起來，眼中再露兇光。</br> “不要！不要殺了！”</br> “不要殺了！”</br> “血，血……”</br> 他來到那樹邊將頭猛的撞了上去。</br> “砰，砰，砰……”</br> 木雕面具破碎，他卻一刻都不敢停，狠狠的將額頭撞向樹上。</br> “清醒過來，清醒過來啊！！”</br> “別殺了！別殺了！”</br> 少年的慘叫聲自那山中傳出。</br> 那山林樹梢之上的青天游看著這一幕，他的心中不禁打了個寒顫。</br> 少年癱倒了下來。</br> 他的眼中流出了淚水。</br> “不要再殺了，不要再殺了……”</br> “為什么……”</br> 狗兒心中痛苦不堪，他的臉上淌著淚，額頭上的鮮血流淌下來，顯得尤為狼狽。</br> 此刻的青天游才明白過來。</br> 原來這少年臉上的慘白并非是因為人妖之血的沖突。</br> 而是因為這樣不斷的折磨，才讓他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br> 也只有狗兒自己才明白，這到底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br> 青天游嘆了口氣，見那少年恢復了神智過后，便扇動羽翼，離開了這里。</br> 陳長生見他歸來，問道：“他可是平靜下來了？”</br> 青天游點頭，隨即卻又說道：“屠了五座山。”</br> 陳長生手中的茶盞怔了一下，片刻后他回過神來，呢喃道：“比陳某想象的要嚴重。”</br> “是沒救了嗎？”青天游問道。</br> 陳長生點頭道：“外邪亂神，自外而來，倒是可以想辦法驅邪除祟，可那妖血已經與他融為一體，這意味著，妖血之中的戾氣，在他那兒已經算不得是外邪了，這是無法逆轉之事。”</br> 青天游張了張口，說道：“他應當也不想變成這樣吧。”</br> 陳長生抬起頭看向他。</br> 青天游見陳長生的目光，他也皺起了眉頭。</br> 隨即便聽陳長生說道。</br> “如果他不希望如此，方才便會與陳某提，但他卻什么都沒有說。”</br> 青天游眉頭緊鎖，問道：“為何會這樣？他不是……”</br> 陳長生說道：“世人常常會在左右上糾結許久，盡管自己所走之路與心中所想背道而馳，為此痛苦不堪，但只要前路還在，那還是會接著往下走。”</br> 青天游沉思了許久，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我不明白。”</br> 陳長生舒了口氣，說道：“陳某有時候，也想不明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