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兒是迷茫的，當他選擇了這條路后，便再難決斷自己該何去何從，只因為他已經不是當初的自己了。</br> 往往人與人自己的爭斗，才是最為痛苦煎熬的。</br> 涂虎坐鎮妖域，又見如今妖域頹勢，故而才有了重立妖王之決策，當以能者居之。</br> 實際也是為了鞏固他對妖域的掌控。</br> 畢竟有那蟾妖的事情在先，不得不防，再加上陳長生之前為它掃清了不少障礙，如今行事起來也順利許多。</br> 輾轉數日，三十六洞熱鬧了起來。</br> 這一日，便是那妖域大比。</br> 六境以上齊聚三十六洞，都想試上一試。</br> 遠在山谷的陳長生正聽著青天游奏曲。</br> 陳長生問道：“妖域重立山主，你不去試試嗎？”</br> 青天游搖了搖頭，說道：“不感興趣，相比起來，我還是更喜歡陳兄如今過的日子，清閑一些。”</br> 陳長生聽后笑了一下，說道：“我這叫沒出息，你可別學我。”</br> 青天游笑道：“誰敢說你沒出息？”</br> 陳長生雙手枕在腦后，說道：“世人常說能者責重，有無雙之能定能顯名露面，但我卻唯獨喜歡窩在一山一觀，喝喝茶酒，再見一見老友，這樣就挺好。”</br> 青天游想了想，說道：“這便是所謂的人味？”</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應該算是吧。”</br> 三十六洞的比斗熱火朝天。</br> 在那不遠處樹下的陰暗之地，頭戴木雕面具的人抱著手，些許微光透過面具顯露出了他那雙滿是血絲的眸子。</br> 在他的掌心之中，正有一團赤紅的血珠浮動著。</br> 他猶豫再三，伸出了手來。</br> 在那手腕之處，已有數十道疤痕，一次一次，不知重復了多少次。</br> 少年緊咬著牙冠，將那團血珠融了進去。</br> 僅是一瞬他便疼的嘶吼了出來。</br> 八境大妖的氣息從他身上浮現而出，那般威能，似是肉眼可見。</br> ……</br> 這一日，妖域起了大亂。</br> 傳聞有一尊八境大妖出世，不過幾個照面便撕碎了十余六七境大妖，后來是山君出手這才阻止下來。</br> 而那尊八境大妖也成了這三十六重立山主以來的第一尊妖王。</br> ……</br> 當陳長生再次見到狗兒的時候。</br> 他已然成了妖域的第二峰峰主。</br> 只是那面具之下的他，已經不成人樣了。</br> 以至于說，狗兒甚至不愿意再摘下面具。</br> 陳長生見他身上妖氣濃郁，開口問道：“你預料中，還能挺多久？”</br> 狗兒張了張口，說道：“興許只有三五年。”</br>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說道：“那是最好的結果了。”</br> 狗兒低下了頭來，是啊，三五年都是奢求了，或許一兩年都挺不到。</br> “總歸在我徹底瘋掉之前，一定會回一趟神域。”</br> “若是回不去呢？”</br> 狗兒聽了一頓，想了想后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br> “我不知道……”</br> 陳長生說道：“我以為你會大鬧一場。”</br> 狗兒望著陳長生，不知為何，此刻他的眼中竟濕潤了。</br> “陳先生是不是覺得，現在的我便只會殺人，殺妖……”</br> 狗兒的手臂顫抖著，面具之下的雙眸盡是愧疚。</br> 陳長生和煦笑道：“若是能分清自我，當然是最好。”</br> 他伸手將那一杯茶水推上前去。</br> 狗兒沉默著，將那杯茶水端起來一飲而盡。</br> 在這一杯茶后，他逐漸安靜了下來。</br> 狗兒長舒了一口氣，那控制不住的血腥氣也慢慢平靜了下來。</br> “多謝先生。”</br> 狗兒道了一句，隨即便起身離開了這里。</br> 但這一次，他卻回了頭，道了一句。</br> “陳先生。”</br> 陳長生抬起頭看向他。</br> 狗兒道：“其實從一開始，我便沒有想殺任何人或妖，唯一的一次，也只是因為險些喪生于蛇妖口中，不得已才動了手，我沒有，我沒有……”</br> 那雙泛紅的眸子陳長生，可接下來的話，他卻不知道怎么往下說了。</br> 狗兒不再說了，轉身便離開了這里。</br> 在那之后，他便再也沒有來過這里了。</br> 那副木雕面具已經刻在了他的臉上，再也摘不下來了。</br> 陳長生望著他的背影輕嘆了一聲，他搖了搖頭，最終什么都沒有說。</br> 青天游這一次見到狗兒時，皺著的眉頭也越發凝重了起來。</br>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重，這段時間殺了不少妖。”青天游說道。</br> 陳長生開口道：“在我認識他的時候，他是一個見不得苦難，更是從未有過殺心的人，到現在也是如此。”</br> “可是……”</br> 青天游愣了一下，他忽的明白了過來，轉頭看向了陳長生，問道：“對妖也是這樣嗎？”</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在他的眼中，無論是人是妖，都是一樣的。”</br> 青天游指尖動了動，他抬眼望向了那個走出山谷的少年。</br> “身心背離……”</br> 青天游口中呢喃著：“若換做是我，或許早便瘋了。”</br> 陳長生擺手道：“各有各命，這是他自己選的。”</br> 他翻過這個話題，說道：“對了，這段時間我要去一趟神域。”</br> “怎么？”青天游問道。</br> 陳長生看了一眼腰間的酒葫蘆，說道：“神域有家酒肆娘得一手妖膽酒滋味不凡，我去打些酒喝。”</br> 青天游看向陳長生道：“近期，恐怕不好出去吧，邊外駐守了不少妖族。”</br> “沒什么能攔得住陳某。”陳長生說道。</br> 青天游頓了一下，隨即笑著道了一句：“對你而言的確如此，天下青山都一樣，何處不可去。”</br> 因為妖域緊張的緣故，他也就沒有跟著去，在陳長生走后，他便不怎么留在山谷了，多數時候都會化作青雕盤旋于天。</br> 青天游很少會停下，唯獨是陳長生在的時候，他會停下很久很久。</br> ……</br> 一柄仙劍掠過妖域邊防，僅是在眨眼之間便入了神域。</br> 這片墓冢依舊是走之前的模樣，死氣沉沉的。</br> 酒肆里不熱鬧，因為近來妖域的變故，多數都去駐守城墻了。</br> 杜阿娘也閑在酒肆里打瞌睡，許是在等著進來個人跟她斗嘴。</br> “啪嗒……”</br> 杜阿娘聽到腳步聲響起，她也驚醒了過來。</br> 看向來者過后她不禁愣了一下。</br> “誒誒，你……”</br> 陳長生將那葫蘆放在了桌上，說道：“可以打些酒嗎，記賬本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