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念和尚道:“生、老、病、死、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五陰熾盛,人生在世八苦難避,已是必然之事,何怨造化,若是糾結于此,才是真的造化弄人吧。”</br> 陳長生閉上雙眸,點頭道:“大師所言甚是,只可惜,陳某并非為仙,脫離世俗,亦非為佛,無緣無恨,陳某只是一介俗人,愛恨嗔癡皆留于心,既認世間人,何求天上仙?”</br> 無念和尚聽后愣了一愣,他也恍惚了剎那。</br> 若真是一介常人面對于他,或許他也不會這般反應,可面前之人卻大不相同。</br> 無念和尚開口道:“貧僧也看不清施主究竟是明白了,還是不明白。”</br> “明白又何妨?不明白又怎樣?”</br> 陳長生長舒一口氣,說道:“諸多事情,怎么都躲不過的。”</br> 無念和尚點頭道:“這因果,施主認或不認,他都存在。”</br> 陳長生道:“似乎說岔了。”</br> 無念和尚搖頭道:“沒說岔,施主應當想得到,這片天地,無論好與壞,皆是由施主而起,一切的起因,都來自于施主你自己。”</br> 陳長生問道:“是因為《往生經》嗎?”</br> 無念和尚微微點頭,說道:“正是。”</br> “果真與我所料一般。”</br> 陳長生自嘲一笑,說道:“可若是以這般手段成那《往生經》,陳某寧愿不要。”</br> 無念和尚道:“如今這般,施主應是不得不要了。”</br> “不。”</br> 陳長生看著無念和尚,說道:“陳某可以不要。”</br> 無念和尚低下頭來,呢喃一聲:“阿彌陀佛,許多事都不見得能如愿的。”</br> “大師有自己的看法,陳某亦是如此,這片天地應有太平之日,既可重歸往日歲月,何不試上一試。”</br> 陳長生道:“既是因陳某而起,那這般因果,便理應由陳某斷絕,大師想說的因果,難道不就在此處嗎?”</br> 無念和尚頓了一下,他搖了搖頭道:“施主還是不明白……”</br> “唉。”</br> 伴隨著一聲嘆息,無念和尚的身影化作那佛光回到的狗兒的眉心之中。</br> 陳長生眉頭微皺,“不在這……”</br> 他一時有些不解,可想來想去,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解釋。</br> 陳長生輕嘆一聲,便也不再多想。</br> 總歸這片天地間的諸多事情,要他來親自結束的。</br> 可是,這些話卻也只是陳長生自己安慰自己的話罷了,如今正在緊要關頭,可他實際上卻有些舉棋不定了。</br> .</br> .</br> 神域,天地墓冢。</br> 眨眼歲月變遷,神域之中卻依舊是那幾張老面孔。</br> 城墻之上喝醉酒的麻子,酒肆里破口大罵的杜阿娘,還有那個人狠心絕的宋孤刀,數百張面孔,許久都沒變過了。</br> 這一日的神域尤為安靜。</br> 當杜阿娘見到宋孤刀的時候也不罵了,見他進來之后便上了酒。</br> 她釀的,最好的酒。</br> 宋孤刀有些意外,他干笑了一聲,說道:“謝了。”</br> 杜阿娘看著他,不知不覺濕潤了眼眸,她伸手抹去,道了一句:“不謝。”</br> 宋孤刀坐在酒肆里,一杯接著一杯,便不曾停下。</br> 杜阿娘坐在那里,就這么看著宋孤刀一杯接著一杯的喝,這一定是宋孤刀喝酒最為斯文的一次了。</br> 杜阿娘忽的開口道:“你攏共欠了我九十一兩二錢,要記得還。”</br> 宋孤刀聽后頓了一下,他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一言還。”</br> 杜阿娘知道他認得的事便沒辦法再勸,于是便再也不多說什么。</br> 那一壺酒很快就見了底。</br> 宋孤刀拿起了桌上的劍,看了一眼那柜里的老寡婦后道了一句:“走了。”</br> 杜阿娘看著他,沉默良久。</br> 最后道了一句:“記得還。”</br> “好。”</br> 宋孤刀握著劍走出了酒肆。</br> 杜阿娘起身來到了酒肆門口,她望著宋孤刀的身影,喊了一聲。</br> “喂!!”</br> 宋孤刀回頭道:“怎么了?”</br> 杜阿娘道:“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寡婦!”</br> 宋孤刀聽后愣了一愣。</br> 杜阿娘的聲音忽然小了下來,說:“你要是死了,我就是真成了寡婦了。”</br> 宋孤刀嘴唇微張,他手中的劍顫了一下。</br> 二人的目光遙遙相望。</br> 宋孤刀最后看了一眼那酒肆門口的女子,隨即便握緊了劍,往那城外走去。</br> 杜阿娘到頭來也沒等到那句答復。</br> 她坐在了那酒肆門口,那片刻時間,好似外界種種都沒有了聲響,她注視著宋孤刀的背影,直至消失在了她的目光之中。</br> ……</br> 宋孤刀伸手推開了城門。</br> 那城墻上數十余人皆是察覺到了動靜,往那城下看去。</br> “姓宋的!”</br> 麻子面龐微紅,問道:“出城作何?”</br> 宋孤刀握劍道:“殺妖!”</br> 此言一出,那城墻上的數十余人皆是皺起了眉頭。</br> 麻子看了一眼周遭數人的目光,隨即開口問道:“哪里有妖殺?”</br> “三十六洞。”</br> 宋孤刀道了一句,隨即對麻子說道:“我若一去不回,你為魁首!”</br> 麻子聽到這話臉色一下就變了。</br> “入你娘!”</br> 麻子大罵了一句,“你最好給老子回來!”</br> 宋孤刀笑了一下,他的目光看向了遠處的青山。</br> 手中長劍落出,他抬腳踏上,隨即御劍乘風而去,去那青山之中,斬那洞中之妖。</br> 宋孤刀走后,城墻上數十道目光皆是看向了麻子。</br> 麻子眉頭一皺,隨即拔出刀來。</br> 此一刻,他無比的清醒。</br> “次吟……”</br> 刀吟聲傳至每個人耳邊。</br> 麻子冷聲道:“他還沒死呢,你們就迫不及待了?”</br> 眾人皆是皺起了眉頭,互相張望,沉默無言。</br> 麻子冷哼一聲,隨即收起了長刀。</br> 他的目光望向遠處的青山。</br> 他知道宋孤刀定是有把握的,論起行事,這數百人里沒有任何人能夠比得過他宋孤刀。</br> “入你娘!”</br> 麻子又大罵了一句,一拳砸在城墻上。</br> .</br> .</br> 一柄仙劍入三十六洞。</br> 那位稱之為魁首之人,手握一柄古樸之劍,叩響山門。</br> “姜守義之徒宋孤刀,前來領死!”</br> 那一日,數十尊大妖盡出。</br> 宋孤刀共出九劍。</br> 斬六境大妖十五,七境大妖其四。</br> 九劍過后,力竭而死。</br> 妖域震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