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水潭之中的狗兒渾身戰栗,手臂、脖頸上的青筋漲起,一條條血紅的脈絡呈現在他的身上。</br> 濃郁的妖氣散發出來,帶著陣陣寒氣,卷起淡淡的白霧,狗兒的身后似是浮現出了一道聲音,那是一位身著白裙的女子,鼻尖兩點,清冷而又讓人膽寒。</br> 陳長生眉頭微挑,自然是認出了那道虛影。</br> 便是那妖域外圍的八境白狐!</br> 狗兒所換之血,便是來自這八境狐妖。</br> “居然連心頭血都給了。”</br> 陳長生心想那白狐當真是舍得,不過也好在是有一滴心頭血得以讓妖血不那么暴戾,要不然狗兒早便瘋死了。</br> 狗兒似乎是察覺到了什么,他竭力的睜開眼來,目光透過面具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陳長生。</br> 他的目光忽的躲閃了起來。</br> 狗兒并不想讓陳先生看到他這副模樣,腌臜,血腥……</br> 并非是為了臉面,而是怕陳先生覺得辜負了期望。</br> 他想跑,可卻沒有多余的力氣了,他體內的妖血沸騰不止,那股戾氣時刻都要沖入他的腦海之中,逼近邊緣,屆時他便會似瘋了一般見什么殺什么。</br> 狗兒不想這樣,至少不要讓陳先生看到!</br> 可一直以來,一些他不想發生的事,卻總是會發生。</br> 戾氣將他的僅存的一絲清明沖垮,狗兒的雙眸在一瞬間便泛起了血絲。</br> “嘭!”</br> 妖氣凌亂,水潭炸響。</br> “啊!!”</br> 狗兒的口中傳來凄慘的叫聲。</br> 那木雕面具之下的雙眸凝視向了陳長生。</br> “血……”</br> “呵呵,呵呵呵……”</br> 他的笑聲尤為詭異,隨即身形消失在原地,那八境妖力盡數傾瀉而去,襲向陳長生。</br> 陳長生抬手握劍,一劍斬去。</br> 那八境妖力盡數掃去。</br> 狗兒的身影也在這一劍下倒飛出去。</br> 陳長生腳尖輕點,輕躍而起,落至那狗兒身前。</br> “血,血……”</br> 趁著狗兒要站起來的時候,陳長生探出雙指點在了狗兒的眉心之上。</br> 一縷金光落入狗兒的識海之中,將那妖血戾氣盡數趕除。</br> 狗兒慢慢平靜了下來,眼中重復清明。</br> 恍惚回神的那剎那,狗兒口中念叨,“陳先生……”</br> 可他的話還未說完,便徹底暈了過去。</br> 數日對這妖血的壓制已然讓狗兒精疲力盡,到如今是半刻都難以挺住。</br> “好好睡一覺吧……”</br> 陳長生道了一句,他收起了劍來,他的目光透過狗兒的眉心,看向了那一抹佛光。</br> “陳某心中有些困惑,不知無念大師可否為我解惑?”</br> 狗兒那眉心之中的一縷佛光淡出,化作那身披袈裟的無念和尚。</br> 無念和尚雙手合十,微微低頭道:“無念見過陳施主,不知施主有何困惑?”</br> 陳長生看著他,說道:“敢問大師至此已有多少歲月?此界又有多少歲月了?”</br> 無念和尚答道:“此界已成十四萬九千余載,天何歲月,貧僧便待了多少歲月。”</br> “與陳某料想的一般。”</br> 陳長生說道:“靈籠初立之時陳某便見一縷佛光落入此界,想來便是無念大師了。”</br> “阿彌陀佛。”無念和尚口年佛號,抬眼看向陳長生道:“陳施主應是早便知曉的。”</br> 陳長生說道:“我這人,忘性大。”</br> 無念和尚和善一笑,并未作答。</br> 陳長生繼而問道:“先去走了一趟人間,過大雪山峰之時曾有人告訴我說,此界并非如今模樣,從前的從前,人族居于天下,大妖居于山林,相安無事,世間太平,果真如此嗎?”</br> 無念和尚聽后道:“歲月長河已被斬斷,告訴施主這些的人,恐怕非比尋常。”</br> “原來如此……”</br> 陳長生呢喃道:“那段太平歲月,已被抹去了嗎,難怪無從知曉。”</br> “那為何大師卻還記得清楚?”</br> 無念和尚道了一句:“此界,不明我佛,貧僧亦不曾踏入這歲月長河,只是瞧過幾眼罷了。”</br> 陳長生凝視著面前無念和尚,不可否認,這無念和尚定然是有大佛法的,不然又怎能歷經十四萬九千余年都還留有佛種。</br> 他當這和尚早已被歲月磨煉干凈,如今聽其所說,恐怕不見得會有這么簡單。</br> “此前天道為善,天地生生不息,亦是真的?”</br> “不錯。”</br> 陳長生道:“那為何會成了如今這副局面?”</br> 無念和尚聽后微微一頓,他忽的笑了起來。</br> 他的笑容總讓陳長生覺得有些不安,越發覺得奇怪。</br> 無念和尚道:“看來施主還不曾了卻當初的因果,那又為何來此呢?”</br> 陳長生思索了片刻,他隨即開口道:“敢問大師,前世因可有后世果?”</br> 無念和尚道:“因往生,往生因,果不斷,果不絕。”</br> 陳長生說道:“陳某以為,魂入往生,因緣則滅,此生之我,而非真我,前世之因,斷于黃泉。”</br> 無念和尚道:“既是這般,施主應當舍棄前世種種,既然舍棄,又是因何來此?”</br> “陳某時常徘徊不定,行走世間,仿佛有一個答案引導著陳某向前,本不想理會,可樁樁事,卻又不得不催促著陳某朝那答案望去。”</br> “阿彌陀佛。”</br> 無念和尚長舒了一口氣,說道:“施主不如上次所見那般隨性了。”</br> “上次?”</br> 陳長生問道:“上次是何時?”</br> 無念和尚不曾解釋,而是說道:“陳施主上次來時,與貧僧對坐論佛,言語之間皆為隨心,隨性,可如今所見,卻大不相同,好似有什么東西困住了施主。”</br> 陳長生和煦一笑,隨即說道:“我本隨性而為,奈何歲月紅塵亂我心緒,難得自在。”</br> 無念和尚笑了笑,說道:“也并非是壞事,至少施主這一次已有兩分真我。”</br> “兩分真我……”</br> 陳長生恍惚了一下,說道:“到了如今,也僅是兩分嗎?”</br> 他以為自己已經知曉的夠多了。</br> 不曾想,竟只是兩分。</br> 無念和尚開口道:“世間歲月萬萬載,貧僧我亦看不全那歲月長河,施主能得兩分,已然是大造化了。”</br> 陳長生搖頭道:“諸多歲月往事,何談造化,應是造化弄人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