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那北云道后越往北走便越是不見人煙,風雪越發厲害,隨著大風打落下來,明明是雪,卻好像是一場大雨一般打在人身上。</br> 除了風雪,周遭的所有聲音都好似斷絕了一般,唯有那磅礴不止的心跳聲。</br> 能走過這片風雪的人都應當都尤為了得,這樣的環境下沒有別的聲響,又有嚴寒傾身,身與心的折磨,總是會讓人發瘋的。</br> 但對于陳長生而言,卻似乎是習慣了一般。</br> 陳長生走著,卻好似被什么東西絆到了一般,低頭看去,是一具凍僵的尸首,好似在這里待了許久一般。</br> 他也并不在意,繼續往前走去。</br> 再往前便是一片雪峰,這里的風雪倒是少了許多,但卻比外面更加冷了幾分。</br> 陳長生停下歇息了片刻,喝了兩口酒,張口之間便是一團白霧。</br> “咯吱……”</br> 腳踏積雪的聲音響起。</br> 陳長生頓了一下,側目看去。</br> 只見那前方的路道上走來一道身影。</br> 陳長生忽的愣在原地。</br> 他恍惚了許久。</br> 直至那人走到他的面前,才慢慢回過神來。</br> 那張面孔,陳長生再熟悉不過了,他曾在此人的會議里徘徊了許久,始終都找不到一個答案。</br> “近來可好?”那人開口問道。</br> 陳長生聽后皺起了眉頭,他仰頭灌下了一口酒,清醒了過來。</br> “你不是玉萱。”陳長生道。</br> 來者與那記憶之中的玉萱一般模樣,就如同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但一開口,陳長生便明白這不是玉萱了。</br> ‘玉萱’笑了一下,說道:“我當然不是。”</br> 陳長生冷哼一聲,說道:“陳某該如何稱呼你?天地?天道?還是天君?”</br> “都可以。”</br> ‘玉萱’平靜的看著他,說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見到我嗎?”</br> 陳長生抬起手來,太清劍已經握在了手中。</br> ‘玉萱’看了一眼那柄劍,她似乎并不認得,只是說道:“是把好劍。”</br> 陳長生道:“此劍斬過人妖仙龍,卻不曾斬過天。”</br> ‘玉萱’問道:“你當真要殺我嗎?”</br> 陳長生眼中不起波瀾,說道:“她以萬靈入籠,衍化往生,補全《往生經》,可你所做的一切,得了她的準許了嗎?”</br> ‘玉萱’的眼眸之中似是沒有半點情感,她對上陳長生的雙眸,忽的開口道。</br> 她往前走了兩步,接著說道:“你可曾想過,在妖族不曾入世之前,這里是什么模樣的?”</br> 陳長生手中握著的太清劍忽的松懈了下來。</br> “從前的從前,天災人禍甚少,人與妖族相安無事,世間萬靈皆是為生而生,而不是為死而生。”</br> ‘玉萱’接著說道:“百姓居于市,萬妖居于山,不必為生而愁,但在不久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br> 她凝視著陳長生,說道:“我之初便是天地一角,她借我鑄就此界,萬靈入籠注定走向衰亡,但我卻憑著一己之力完善輪回之道,讓此界生生不息,歷十四萬九八百年至如今歲月,你可知我付出了多少?”</br> “我本天命,怎會不知何以為天?”</br> ‘玉萱’步步緊逼,來至陳長生面前,開口道:“如今這片天地成了這副模樣,你當真以為是我所愿?是她所愿?”</br> 陳長生問道:“你想說什么?”</br> ‘玉萱’張了張口,她沉默了片刻,開口道:“別再繼續下去了,我不想再造更多的殺孽了,你若是真的明白我,明白她,便不會想再繼續下去了。”</br> 陳長生望著她的雙眸,似想從中找出什么東西,可結果卻不盡人意。</br> 他開口問道:“或許應該把話說清楚,還有玉萱,她也在這里?”</br> ‘玉萱’望著他,說道:“你會知道的,這片天地,本就是她留給你的。”</br> “陳長生,你要明白,這片天地以我為主,你當真以為,憑你這身外化身就能改天換地?”</br> “別在繼續下去了。”</br> 陳長生道:“你現身見我,難道只是為了威脅我一番?”</br> “不是威脅,而是忠告。”</br> ‘玉萱’說道:“我最不想的,便是你也牽扯進來。”</br> 她的話音落下,身形忽的變得虛幻了起來。</br> 陳長生眉頭一挑,握劍上前。</br> 劍氣縱橫而去,卻不曾傷其半分,而那道劍氣斬過后方雪山,轟隆之聲雪洪滾滾而下。</br> 而那‘玉萱’竟是在陳長生的眼前消散而去。</br> 陳長生皺起了眉頭,恍惚了片刻,抬眼望向了這片寂靜無比的雪山。</br> “逃了……”</br> 陳長生覺得有些意外。</br> 在他意料之中,不該如此才對。</br> 莫非之前,這天地當真是故意留手?</br> 這又是為何?</br> 還有,方才那一番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br> 陳長生不曾看出半點來。</br>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這片天地。</br> 他忽的感覺有些看清楚了,似有一層霧氣遮擋了目光。</br> ‘應當慎重考慮。’</br> 陳長生皺起了眉頭,他抬起頭看向前路,又看了一眼身后。</br> 一面人間,一面妖域。</br> 該從何處尋起?</br> 陳長生的思緒之中忽的出現了一道人影,是那個在城臺之下所見身披袈裟的和尚。</br> 他一定知道些什么。</br> “看樣子是沒辦法再閑下去了。”</br> 陳長生嘆了口氣,隨即抬手一招。</br> “太清。”</br> 太清化劍,腳踏而上,化作紅光直奔那道缺口而去。</br> 那道劍光出了神域,進了妖域,眼下山巒層疊,綠水青山,眨眼即過。</br> 落入了妖域二十二座大山之中。</br> ……</br> 第二峰尤為冷清。</br> 這三十六洞之中如今最為特殊的便是只有兩座,一為大妖峰,唯有山君,其次便是這第二峰了。</br> 妖群之中時常傳聞說那第二峰主嗜血殘暴,又在那第二峰主的要求之下,此峰便只設峰主,沒有任何小妖。</br> 除卻大妖峰,第二峰便是三十六洞之中最為冷清的一山了。</br> 在那山巔之上清潭之中。</br> 頭戴木雕面具的狗兒盤坐其中,他的眉頭緊皺,額頭上皆是冷汗。</br> 他似是在竭力的控制著自己,不讓自己進入癲狂,他已經持續這樣有好些時日了。</br> 一抹劍光落地。</br> 陳長生的目光看向了那清潭之中的狗兒。</br> 隨即便是眉頭一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