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仁……”</br> 阿青口中呢喃著，說道：“阿青，不仁？”</br> 她低下頭來，看向了懷中的竹筒。</br> “那是不是，不應該養蟲啊？”</br> 陳長生搖了搖頭，說道：“蠱蟲之術，錯不在養蟲，而是在養蠱。”</br> “就如同阿青做的一樣，將那數十只蟲放在一起殘殺，最終找到最厲害的一只，是然，這樣的方式的確極為效率，但這是不人道的，既為天地之靈，應對世間萬靈都存有仁慈之心。”</br> 阿青抿了抿唇，問道：“這樣，那要怎么才能，找到小青呢？”</br> 陳長生說道：“還有許多別的法子，但卻需要你有一雙慧眼。”</br> “就比如說阿青家的桃子一樣。”</br> 陳長生說道：“桃林這般大，好的桃子則是數不勝數，但若是想從中挑出一個最好吃的，那便需要對桃子有足夠的認知，這是經驗之道。”</br> 阿青點頭道：“這個，我知道，毛是金色的，最好吃。”</br> 陳長生道：“不止如此，還有鮮紅的程度，以及多重，往往越是鮮紅且掂著不輕的桃子，最為香甜多汁。”</br> 阿青沉思了起來。</br> 燕黃樓緊皺著的眉頭也舒展開來。</br> 他對陳長生道：“你適合去教書，說起來，你這身行頭，就像是個教書先生。”</br> 陳長生道：“小道理陳某講的明白，大道理……”</br> 他搖了搖頭，自認為是一塌糊涂。</br> 怕是會誤人子弟。</br> 阿青抬頭道：“阿青知道了！”</br> 她看著陳長生道：“只要，只要，把蟲子，看成桃子，就能找到最厲害的那一個。”</br> “那這樣……”</br> “就不會有蟲死了，對不對。”</br> 陳長生伸手摸了摸阿青的頭，笑道：“正是，阿青能明白道理，很厲害。”</br> 阿青笑了起來，但隨即卻是皺起眉來，問道：“可是，這樣的話，好難啊。”</br> 陳長生道：“這自然不是一門簡單的道理，找桃子也不是一開始就知道哪個是最好吃的。”</br> 阿青眨了眨眼，她望著陳長生，半晌都沒有開口。</br> 她覺得奇怪，好像這一番話下來，自己的認知里多了一些別的東西。</br> 這是爹爹從未告訴過她的。</br> 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什么是仁道，什么又是不仁。</br> 盡管聽著亂七八糟的。</br> 但阿青卻是真的明白了一些道理。</br> 陳長生笑道：“不過陳某還是不建議你養蟲子，無論男女，養一只蟲子在身上終究是會讓旁人覺得怪異的，如果想保護自己，保護爹爹，那么可以養一些別的東西，比如說養一只狗，甚至比養蟲還更容易一些。”</br> 阿青搖了搖頭，說道：“不要。”</br> “狗不好嗎？”</br> “不好。”</br> 阿青不喜歡別的東西，就喜歡蟲子。</br> 她跟別的姑娘不一樣。</br> 阿青問道：“長生，你跟爹爹都不讓我養蟲，還有，為什么會怪異？”</br> “一些事情本就是難以讓大多數人接受的。”</br> 陳長生道：“就好像一個人將盤里的咸菜夾起，卻蘸了白糖，這是多數人認知中的‘不應該’。”</br> 阿青聽后竟是聯想起了咸菜沾白糖，她吧唧了一下嘴，問道：“是什么味道的？”</br> 陳長生哈哈一笑，說道：“想來是不好吃的。”</br> 阿青哼哼兩聲，實際上心里已經惦記起了想去試試的心思。</br> 陳長生道：“無論養狗也好，養蟲也罷，你要記得用對方法，養蠱殘忍不仁，切莫再用了。”</br> “阿青曉得。”</br> 阿青咧嘴一笑，隨即陳長生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好了，去找你爹爹吧。”</br> 阿青點了點頭，隨即便抱著那竹罐子離開了茶攤。</br> 燕黃樓抿了一口茶水，瞧著那姑娘遠去的身影，不禁搖頭道：“這姑娘到底是多不明白事理。”</br> 陳長生說道：“有時候啟蒙也不容易，甚至好多人都不認識半個大字。”</br> “這到是。”</br> 燕黃樓舒了口氣，說道：“不過我剛才聽你說的時候，倒是挺好奇那養蠱的法子的。”</br> “說來，這樣養蠱的事可有不少，也不僅僅是蟲，就比如這青山城里的死囚一樣。”</br> “每年都會有一場角逐，拼殺之下，最厲害的那個死囚就能有活下來的機會，發配邊關，不過這是對于死囚，想來也沒有什么不仁道的。”</br> 陳長生笑道：“有些時候也能選擇一些效率的法子，至于那蠱蟲之術……”</br> “其實真正的蠱蟲之術也不單單是因為養蠱，其中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養的是毒蟲。”</br> 燕黃樓聽后手臂一顫，“毒蟲？”</br> 陳長生點頭道：“毒物相殘相食，最終所得，便是最毒的存在，這也是一種手段，可殺人于無形，甚至于被下了蠱蟲后無藥可解，只能等死。”</br> 燕黃樓想了片刻，頓時打了個寒顫，有些后怕。</br> “這樣的法子真能行？”燕黃樓問道。</br> 陳長生搖頭道：“若是真有這么簡單的，早便有人弄出來的，這般養蠱的法子也不只是陳某能想到。”</br> “呼……”</br> 燕黃樓舒了口氣，拍了拍胸脯，說道：“你可給我嚇一跳。”</br> 陳長生笑道：“我要是會呢？”</br> 燕黃樓聽后神色一頓，他看了幾眼陳長生。</br> “是了……”</br> “你若是不會的話，又怎么會這么了解！”</br> 燕黃樓嘶了一聲，說道：“你離我遠點，可別給我下毒！”</br> 陳長生笑了一聲，說道：“與你說笑的，陳某也用不著養蠱毒。”</br> “再者說了，養蠱的人也分好壞，毒蠱可養，藥蠱自然也可以，傳聞就有一蟲治百病的。”</br> “這蠱術，還是在于人心如何，善者善行，惡者惡行，用到正途，那便是好的。”</br> 燕黃樓唔了一聲，點頭道：“有理。”</br> 他的話音一轉，卻又說道：“不過那姑娘……養蠱的法子是你教給她的，現在可以教一教，往后可就說不準了。”</br> 陳長生搖頭道：“陳某不曾教她養蠱，我只是提起了蠱蟲之術，甚至連意思都不曾解釋，但她卻似無師自通一般。”</br> “其實若是論起蠱蟲之術而言，她的天賦，定是上乘。”</br> “這樣嗎……”</br> 燕黃樓嘀咕了一聲，嘖嘴道：“若是這姑娘往后真去煉毒了。”</br> 陳長生抿了一口茶水。</br> 他的目光看向那街道邊吆喝著賣桃的姑娘，笑的是那般天真爛漫。</br> “若真會如此，那這因果，應當也有陳某一份。”</br> “不過往后的事，誰又說的清楚呢。”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