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山巔之上,真有人遙望那長觀山道。</br> 一位老者,一位女子,皆是衣著華貴,老者神色莊嚴,而那女子眼中有些疑惑。</br> “爹爹,這南王真是受了天道蒙塵,才落得如此下場的嗎?”</br> 應恩問出了心中疑惑,她總覺得有些不對,這場旱災來的太過離奇了,僅是三個月,便讓青山城中的糧種盡數干死,這般旱災,可以說是百年難遇。</br> 偏偏就這么巧?</br> 應征則是平靜的說道:“萬事萬物皆有規律,更何況天意難測,若是天要他亡,縱使其力無窮,也難以翻身。”</br> 應恩暗自搖頭,說道:“可是恩兒先前明明見這義軍氣運高漲,好像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都變了。”</br> “而且,那舊景時的公主,不是代他受了刑罰嗎?”</br> 老龍王聽后問道:“你覺得,那算是代他受了刑罰?”</br> 應恩眨眼道:“恩兒不明白。”</br> “過錯是她犯下的。”</br> 老龍王道:“這是她應當受的刑罰,并不是代別人受刑,本該死的人卻沒有死,這本就是冥冥之中不允許的,再者說,若是他活下來后平平安安過完此生,說不定也不會有今日之結局。”</br> “恩兒你不妨想想,若是燕氏血脈當初被襄王屠之一盡,如今會是怎樣。”</br> 應恩答道:“難道不該是一樣的嗎?”</br> 畢竟這叛軍,一樣也會出現。</br> “不一樣。”</br> 應征搖頭道:“他是皇子,身負燕氏血脈,揭竿而起,可得民心,從而一呼百應,其軍也擔得上一個義字,但若是換了旁人,卻只能稱之為賊,身為賊寇,終究成不了事,也做不到如今之地步。”</br> 應恩恍惚了一下,她覺得這人間真是亂得讓人難以明白,僅是一個名頭就是天差地別。</br> 應征舒了口氣,說道:“天下大局變了……”</br> 應恩神色微動,問道:“爹爹是說的天下一統?”</br> 應征笑了笑,說道:“人間并不能代表整座天下。”</br> 他的目光眺望遠處,似是瞧見了一場劫難正在醞釀。</br> 這場大劫,興許會將所有的一切都牽扯進去。</br> 不僅是人間,連同修仙界也難逃一劫</br> 應恩不明白爹爹在說什么,她仍舊在想這義軍的滅亡有些不對,差在哪里她卻又想不明白。</br> 就好像落筆的書信,本該是長篇大論,卻到一半的時候便草草結筆,不該如此才是。</br> 但應恩不知道的是,對于這淵川發生的事情老龍王卻是對應恩說了假話。</br> 其實她的感覺沒有出錯。</br> 這世間,任何巧合的事情,背后定然都是有跡可循的,豈是一句天意就能解釋的清楚的。</br> ……</br> 南王降后連同著那八萬叛軍一并被押往了上京。</br> 將近一月的奔波。</br> 時隔多年,如今淪為階下囚奴的燕如初回到了這座王城。</br> 這座城依舊像當初一般繁華,好像沒什么變化,但又好像什么都變了。</br> 他不禁想起了少年時偷偷出宮時街道上的鼎沸人聲。</br> 一眨眼他已經年近不惑,發梢之間也多了許多白發。</br> 就好像與這上京城一般,一去不復返。</br> 燕如初被下了昭獄。</br> 當天夜里,他見到了那襄王趙貞。</br> 當年在安順府時,他曾見趙貞身披戰甲立于城外,那時還是身形挺拔,眨眼十余年,如今的趙貞老了,沒了當年的英勇身姿,不過那一雙眸子,卻從未變過,還是如當年一般,銳利傷人。</br> 趙貞手下的宦官給他帶了新鮮的飯菜。</br> 燕如初便這么就地吃了起來。</br> 能吃一頓飽飯,也算不錯。</br> 他已然認命了。</br> 趙貞只是看著他吃,半晌沒有發話。</br> 直至燕如初將那飯菜盡數吃完,舒了口氣后才聽趙貞開口。</br> 趙貞道:“吃飽了嗎,若是不夠本王再差人送些來。”</br> “夠了。”</br> 燕如初道了一句,隨即問道:“青山城,如何了?”</br> 趙貞道了一句:“本王早已派人前去賑災,如今的青山城,已經安寧了,說來也巧,算一算應當是你走后的第三日,南域多地便下起了大雨,這場旱災也因此得以緩解。”</br> 燕如初聽后嗤笑一聲,他搖了搖頭,卻沒有解釋。</br> 趙貞舒了口氣,說道:“你是個人才,若是不遇這旱災,興許真有機會重復景時,只可惜…天命在我大襄。”</br> 燕如初沉默了片刻,認同道:“你說的沒錯,天命不在于我。”</br> 趙貞道:“你父親燕洵當年親臨邊關與我交手數次,不分勝負,后來他登基為景帝,而我揮兵北上,成了北襄王位,按理說應當是平分秋色,只可惜,你父親后來做了許多錯事,輸了我一成。”</br> 對此燕如初卻并沒有反駁。</br> 趙貞其實說的沒錯,父皇當年坐上王位之后便大肆揮霍,又沉迷美色,后來又沉迷于仙法長生,朝堂也因此變得烏煙瘴氣,國力也每況愈下。</br> 燕如初看向趙貞,說道:“成王敗寇,何須多言,若是你此番就是來跟我說這些的話,那我想,還不如閉嘴。”</br> 趙貞笑了一下,說道:“你這性子倒是與你爹當年一模一樣。”</br> 燕如初眉頭一挑,說道:“趙貞,我只是不想與你廢話,你說我父皇如何如何,那你呢?”</br> “當年你為北襄王時大興土木,引起北襄叛亂,甚至于北襄的半邊天下都被叛軍所占,如此之王,著實可笑。”</br> 趙貞道:“那又如何?這世上誰不會犯錯呢?”</br> “那北莽就算再如何蹦跶,最終還不是倒在了我大襄鐵騎之下。”</br> “犯錯不丟人,丟人的是犯下的錯無法彌補,本王沒覺得有什么可笑的,反倒是你爹燕洵,一錯再錯,甚至于國破家亡,這才可笑。”</br> 燕如初輕哼一聲,說道:“你趙貞不過是乘虛而入的奸小之輩罷了。”</br> 趙貞卻是蹲了下來。</br> “我再告訴你個秘密。”</br> 燕如初凝視著他,眼中帶著冷意。</br> 趙貞說道:“你以為,南域的旱災是一場意外?”</br> 燕如初聽后心中一怔。</br> “你什么意思。”</br> 趙貞輕笑一聲,隨即邁步離開了昭獄。</br> 燕如初睜目望著趙貞離去的背影。</br> 他的手抓在牢門上,甚至門木之上都留下了指印。</br> 南域的大旱,于趙貞有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