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又過一年。</br> 興隆十五年,隨著那冬雪化去,天氣轉暖,上京城外河床上的浮冰也徹底化作流水。</br> 垂暮老矣的趙貞寫下一紙詔書。</br> 【天下當歸】</br> 僅此四字,大襄兵力迅速調動,不過半月,盡數抵達邊域之地。</br> 加上邊關之地鎮守的十五萬兵馬,接近四十萬兵馬已至邊關之地。</br> 風云皆起!</br> 大軍征伐的轟隆之聲響徹天地,帶著血煞之氣步步緊逼西蕭。</br> 不過半日,西蕭邊關主城永寧城被破。</br> 襄王之軍進入其地,稍作休整,向四方延伸,勢不可當!</br> 不過半月之間,襄王相繼拿下三城,軍心大震。</br> ……</br> 西蕭王庭。</br> 不過半日,整頓兵馬,即可開拔!</br> 三十萬大軍東去邊關,一爭高下!</br> 西蕭陛下拔下天子之刃,身披金甲,胯下戰馬低鳴。</br> 商陸手握長刀,目掃三軍。</br> 馬蹄聲不斷響起。</br> “襄王狼子野心,犯我西蕭!”</br> “此行兇險,或有去無回,但若是怕了,不日那襄軍鐵騎便要踏入西蕭!辱我同胞,欺我親眷,縱使心中懼意橫生,也當揮刀向前,雖死無悔!”</br> 商陸抬起手中長刀,高聲道:“朕為國君,此行與你們同生同死!”</br> “此番東去!”</br> “刀刃飲血!大破敵軍!”</br> 話音落下。</br> 一陣震天之聲由數萬人口中齊聲發出。</br> “刀刃飲血,大破敵軍!”</br> “刀刃飲血,大破敵軍!”</br> 軍心大震之下,那戰馬上的身披金甲商陸冷聲道。</br> “開拔!”</br> 西銘十五萬大軍盡數東去。</br> 與此同時,西蕭天下各地兵馬整軍開拔,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邊關。</br> 總計三十萬兵馬,共赴生死!</br> ……</br> “殺?。。 ?lt;/br> 廝殺之聲自那城下響起。</br> 那位將軍身旁站著的謀士見此情形道:“將軍,此戰難敵,再不撤便來不及了……”</br> 將軍的眉頭深邃,他轉頭瞪了一眼謀士。</br> 那謀士心中一怔,連忙低頭。</br> 只聽那將軍緊握腰間之劍,開口道:“將城中百姓送出城去!”</br> “本將寧死不退!”</br> “要么死在城外沙場!要么!就死在這城門之前!”</br> 戰事持續了數日,城中僅剩數千余軍,其中大半都是傷兵,而那城外,卻有五萬襄軍,此戰已經沒有任何勝算了。</br> 但這東虞城乃是重地,牽連著西蕭境內幾處軍營,若是此城破矣,后方援軍也將因此難以聚合。</br> 就算是死,也得守到援軍到來!</br> “這東虞城真是個難啃的骨頭!”</br> 帳中將軍見此情形便不打算再拖下去了。</br> “增派兵馬!本將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東虞城!誰敢延誤軍事,格殺勿論!”</br> 襄軍的攻勢越發猛烈了起來。</br> “嘭……”</br> 巨木撞打著城門嘭嘭作響。</br> 每次震動,都掀起一陣煙塵。</br> 而在那城門之后則是有數百余將士死死的頂著城門。</br> “守??!守?。?!”</br> 在此期間,不知有多數將士力竭于那門口。</br> 每倒下一個,便會有另一個頂上。</br> 那門上傳來的震動讓他們手臂發麻,甚至于連五臟六腑都因此顫動,有人口中浴血,有人竭力嘶吼。</br> 此刻身后千千萬萬人之命,皆在他們身上。</br> “方箭!”</br> 漫天箭雨落入城中。</br> 四處皆是尸首,城頭烽火滾滾,濃煙四起。</br> 有敵軍爬上城來。</br> 兵戎相交,叮啷作響!</br> 鮮血近乎灑滿了整個城樓,有人拼盡最后一口氣,刺入了那敵軍的胸膛之中。</br> “狗砸種!”</br> 嘶吼一聲,鮮血濺了滿臉。</br> 而這位力竭的將士也在這一刻倒了下去,不過片刻,便沒了聲息。</br> “速速頂上!頂上!”</br> “殺!!”</br> “當心后面!”</br> 城中僅剩的數千余人死守城池。</br> 他們每一個人都已經做好了死的打算,甚至于一些負傷的將士也登上了城口,憑借著一副殘軀,與那襄軍搏斗。</br> “老子怕什么,一副殘軀!死了不虧!殺一個大賺!”</br> 一連三日,晝夜不停。</br> 城中如今僅僅只剩下了近兩千余人,身上無傷之人屈指可數。</br> 在那城門之后,近千具尸首堆在那里,擋住了那門外的撞擊。</br> 將軍右手負傷,左手持劍,在那城頭上拼殺不止,不讓任何一個敵軍進入城中。</br> “那邊上來了!快去人!快去!”</br> 將軍嘶吼著,卻在此刻,一柄長劍從他的背后刺進了他的身體里。</br> 將軍瞪大了眸子,他扭頭望去。</br> “將軍?。 ?lt;/br> 有人驚呼。</br> “殺?。。 ?lt;/br> 將軍面色一冷,他回身一刀砍去。</br> “入你娘!”</br> 長刀劃過那敵軍的脖頸,鮮血噴涌而出,晃蕩兩下過后,便倒了下來。</br> 將軍的身形在那城墻上倒了下來。</br> 他已無法喘息,喉間皆是鮮血,不停的往外冒著。</br> “將軍!將軍!”</br> 有人迎上前來,眼中血紅。</br> 那位將軍伸出手來,口中僅能傳出些許微弱的聲響。</br> “守…住……”</br> 道完這一句后,他便徹底斷了起來,渾身松懈了下來。</br> “?。。?!”</br> 那小將似是發瘋了一般朝那敵軍殺去!</br> 他的雙目赤紅,唯有殺戮。</br> “殺!!”</br> 不知何時一聲震天的吼聲自后方傳來。</br> “援軍到了,援軍到了!!”</br> 近十萬兵馬一刻不停,終是趕到了這東虞城。</br> 當商陸看到那城頭上滿目瘡痍之時,他頓時便紅了眼眶。</br> “凡是敵軍!不留活口!”</br> 而當大軍欲要出城,見到那城門下堆積如山的尸首之時,他們無一例外都紅了眼。</br> “混!賬!”</br> “給我殺!殺光這些狗雜碎!”</br> 城門大開,頓時之間,數萬兵馬涌入沙場。</br> 隨著援軍的到來,局勢頓時扭轉。</br> 城外的敵軍被打的連連敗退。</br> “追!追!別放過這群狗雜碎!”</br> 可他們卻并沒有打算放過這近萬敵軍,直至追出了數里地,又斬數千敵軍之后才慢慢平息了怒火。</br> 商陸立于城頭,他守在東虞城守將的尸首前,口中呢喃道:“是朕來遲了……”</br> 他伸出手來,撫向那將軍的睜大的雙眸。</br> 這位將軍也慢慢閉上了雙眸。</br> 商陸抬眼望去,所見乃是尸橫遍野,他心中殺意再難收復。</br> “趙貞??!”</br> 齒間傳出一道怒斥。</br> 僅是一瞬,這位平日里隨和的陛下……</br> 變得不像是他了。</br> 讓人害怕,讓人膽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