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軍于東虞城失利,依照原本的計策,破了東虞城后,西蕭各路兵馬將難以匯總,不曾料那援軍竟然來的如此之快。</br> 這也打亂了襄軍的布局。</br> 欲要再度推進,恐怕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了。</br> 短短數日,西蕭的援軍逐漸抵達,以東虞城為營,逐漸往兩邊推進,轉守為攻。</br> 襄軍退至永寧城稍作整頓。</br> 西蕭兵馬來勢洶洶,若是此刻推進那定然是得不償失,眼瞧著那東虞城逐漸被守的固若金湯,襄軍之中的將領也不禁犯起了難來。</br> “晚了一步啊……”</br> “沒了東虞城這座要地,后面打起來就不容易了。”</br> “西蕭竟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聚集了二十余萬兵馬,的確是我等沒想到的。”</br> “為何會如此之快……”</br> 這也是眾人不解的地方。</br> 他們不知道的是,西蕭近些年國力愈發強盛,各地之間重修了官道,從西銘至東虞只需五六日,快一些的話,或許三日便可抵達。</br> 若是往年道理,或許半月都不一定到得了。</br> 也是因此,才保住了東虞城。</br> “諸位,還是先想想該如何破這東虞城吧……”</br> 帳中之人皆是連連皺眉,除卻強攻,他們想到好的計策。</br> 可是強攻的話,那西蕭卻未必沒有一戰之力,勝算五成,擔不起這樣的風險。</br> 而這推進的事情,也因為攻占東虞城失利而擱置了下來。</br> ……</br> 戰事忽起,倒不怕這戰事一推再進,最為擔憂的,便是僵持不定。</br> 糧草,軍耗,這些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而這些銀子起初是從國庫之中撥取,但若是國庫殆盡,那么就有人要遭殃了。</br> 大襄多年來內亂不斷,為剿清叛軍,國庫早已沒剩多少銀子,此番征蕭所需的銀兩也是東拼西補才湊出來的。</br> 按照起初的計劃,破開東虞城,那所需銀兩便能慢慢填補,可事與愿違,戰事僵持住了,那么這些銀兩和糧草,明顯是不夠的。</br> 只有再找!!</br> 趙貞得知此事之后眼前閃過一絲狠色,“我大襄從不缺銀兩、糧草!”</br> 一道密奏即可發出。</br> 頓時之間,上京城中掀起一波驚濤駭浪。</br> 一夜之間,數十位官員被抄家。</br> 又有暗衛即刻南下,按照一份名單挨個抄家。</br> 趙貞當年南下,早已發現這貪腐之事,只是叛亂在前,無暇關顧,如今到了時候,缺銀子了自然要找上門去。</br> 僅是一夜,抄家所得近一百萬兩白銀,原本緊張的國庫頓時便充裕了起來。</br> 可趙貞此行,卻是掀起了百官不滿。</br> 不日上朝,數十位官員連連上奏。</br> 趙貞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的目光看向了那百官最前之處的人。</br> 站在那里的人面色平靜,見趙貞看向了他。</br> 他緩緩從那百官之列中站了出來。</br> “王上,征戰已起,后方應當安定無恙,免生變故。”</br> 這位矗立在隊列之前的相爺面色沉著,沒有半分懼色。</br> “微臣附議。”</br> “臣也附議……”</br> “微臣……”</br> 相爺再道:“還請王上三思!”</br> 趙貞心中一怔,便見那殿中百官皆是跪了下來。</br> “還請王上三思!”</br> “還請王上三思!”</br> 堂下無一人站立,皆是站在了那相爺身后。</br> 趙貞不禁有些恍惚。</br> 他自然知道收手,只是眼前的一幕讓他難以置信。</br> 看著這百官齊齊跪地,趙貞仿佛覺得,這大襄朝堂,好似已經不是他的了……</br> 他的目光落在相爺身上,平靜道了一句:“很好……”</br> 這些年來他專心于天下大業,竟不曾想朝堂之中已是百孔千瘡,如今武官前去征戰,這朝堂,好似已經成了那位相爺的了。</br> 趙貞長舒了一口氣,他終究還是疏忽了。</br> 這位相爺本事當真了得,竟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籠絡了整個文官體系。</br> 這也讓趙貞感到了深深的不安,擔憂起了大襄的未來……</br> 因為如今的他已經沒有精力跟這些文官去斗了,就算斗起來也是兩敗俱傷,但并不代表他趙貞便怕了。</br> 是的,他趙貞不怕。</br> 可待他死后,他的兒子又怎么跟這些文官斗呢。</br> 在那御書房中。</br> 趙貞長嘆了一聲,他感到了深深的無力感。</br> 他也恍惚間發現,自己真的老了。</br> 也是因為朝堂上的變故,這場抄家之事還未完全開始便胎死腹中了。</br> ……</br> 當天夜里。</br> 身為太子的趙無雙被大監請到了御書房。</br> 對于父皇深夜喚他,趙無雙感到有些意外。</br> 趙貞讓御書房中所有下人退了下去。</br> 屋中便只剩下了父子二人。</br> 趙無雙道:“父皇深夜喚兒臣前來,莫非是有要事相商?”</br> 其實他們二人之間,并沒有太多父子之情,趙無雙自幼在宮中長大,但卻極少見到這位父王,于他而言,雖是父子,卻像君臣。</br> 趙貞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天下上,對于兒子這般語氣也早已習慣了。</br> 但他已經不在意了。</br> 成大事者,終究做不得完人。</br> 趙貞收回心思,開口便道:“跟我走吧。”</br> 對于趙貞以‘我’稱呼,太子感到有些意外,但也沒多問。</br> 趙貞帶著他來到了大殿之上,此時大殿空寂,四處亮著燭火。</br> “父皇帶我來大殿作何?”趙無雙問道。</br> 趙貞問道:“想坐這個位置嗎?”</br> 趙無雙心中一怔,他沉默不答。</br> “不敢?”趙貞問道。</br> 趙無雙搖了搖頭,他不是不敢,但卻又沒有解釋。</br> 趙貞問道:“既不是不敢,為何不坐?”</br> 趙無雙對上他的眸子,那眼眸之中好似沒有半點情緒,可當趙貞一睜,趙無雙的目光便淡了下來。</br> “說話。”趙貞道了一句。</br> 趙無雙看向那龍椅,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回父皇……”</br> “麻煩。”</br> 他的回答只有兩個字,麻煩。</br> 當初父皇南下剿滅叛軍,太子監國的時候,他便發現了這朝堂上的問題。</br> 那時候他便知道,要是坐上那個位置,自己一定會后悔。</br> 趙貞愣了愣。</br> 他嘴唇微張,想要說些什么。</br> 卻見他臉色忽的變的陰晴不定,說道:“你竟會怕麻煩?!”</br> 趙無雙平靜,反問道:“到底有多麻煩,父皇難道不比兒臣清楚嗎?”</br> 趙貞瞪大了眼眸,怒斥道:“混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