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的時候陳長生其實便想教平安一些能自保的東西,奈何他那時候年紀尚小,筋骨還未長開,便擱置到了如今。</br> 雖說如今太平了,但卻也僅是青山城太平了些許,這短短的一甲子間,世間起了太多亂子,何年太平,何年亂世,誰又說的準呢。</br> 有些武藝在身,也能防患于未然。</br> ……</br> 如今的平安尚缺一柄用作練習的劍。</br> 陳長生自然是下了心思的,心中首選自然是桃木,這也是有說法的。</br> 他曾在一本書中看到有所記載,桃者,五木之精也,古壓伏邪氣者,此仙木也,桃木之精氣在鬼門,制百鬼,故今作桃木劍以壓邪,此仙術也。</br> 桃木劍可鎮(zhèn)宅、解煞氣、斬孽緣,這是桃木之本性,與生俱來便有奇效。</br> 往常人們也常會在家院中種上一棵桃樹,放在陳長生的前世,這是迷信,但在這個世界,卻是真有效果。</br> 快落日的時候陳長生去了一趟城外。</br> 說起來,他已經(jīng)好久沒見到阿青了,也不知她如今怎樣了,那桃林又是怎樣了。</br> 上門去求一根好些桃木,想來是不難的。</br> 其實想想,桃木反倒是有些像是他想去見友人,從而找的借口。</br> 高山云靄,流水從某處崖壁上砸落而下,落入千百年捶打而化作的溪流之中,化出潺潺之聲。</br> 在那流水一旁,又見水車轉(zhuǎn)動,將那水流送進溝渠,再連通進那大片桃林之中。</br> 今年的桃子似乎要晚熟一些,往年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成熟了,但今年卻還能看到些許青澀。</br> 有姑娘坐在樹下,她的拇指上戴著一枚玉扳指,蝴蝶便立在她的指尖之上。</br> 姑娘好似在跟蝴蝶說著話,在外人看來是那般怪異。</br> “東邊的那塊桃林缺水了嗎,我一會看看去。”</br> “還來了蟲?吃了好多葉子?”</br> “嚯,那得找他們談談。”</br> “多謝了。”</br> 姑娘笑著道了一句,隨即便見那蝴蝶從她的指尖飛走了。</br> 她拍了拍衣衫從那桃樹下站起身來,一抬頭,卻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過來。</br> 阿青愣了愣,認出來人之后,隨即便大喊了起來:“長生!!!”</br> 一邊喊著她朝著那青衫先生跑了過去。</br> “什么時候回來的?”阿青驚喜道。</br> 陳長生笑道:“昨日才到青山城。”</br> 阿青看著他,好似有許多話想說。</br> 可在一翻猶豫之后,她卻只道了這樣一句。</br> “走,我請你吃桃。”</br> 說著,阿青就拉著陳長生的手朝著桃林跑去。</br> 陳長生見自己手被拉著,一時還有些沒反應過來。</br> 可隨后便也不再多謝了。</br> 阿青或許就應該是這樣的一個姑娘,有些許沒道理的刁蠻,但若是誰對她好,那她便會千倍百倍的還予對方。</br> 多年下來,她身上的戾氣已經(jīng)完全被消磨干凈,就如當年初見時一般,干干凈凈。</br> 阿青摘了一些早熟的桃子招待陳長生。</br> 陳長生品鑒過后直呼香甜可口。</br> 陳長生說道:“看樣子阿青姑娘真是下了一翻苦功夫,這桃子比當初好太多了。”</br> “多虧了你。”</br> “我?”</br> “是扳指。”</br> 阿青隨即解釋道:“起初的時候,這樣大的一片桃林我都照料不過來,但是后來有了扳指過后,就容易了許多。”</br> “我可是雇了不少小工。”</br> 阿青笑道:“平日里有花賊幫我看著桃林,哪里缺水,哪里有蟲都是一清二楚,深秋要松土,我便會找上地龍幫忙,我又養(yǎng)了些家雀,我管他們飯吃,他們幫我抓蟲……”</br> 花賊便是蝴蝶,而地龍便是蚯蚓了,至于家雀,就是尋常普通的麻雀,只是養(yǎng)在了屋檐下。</br> 阿青滔滔不絕的說著,又說起了她與這桃林間的蟲鳥是如何認識,如何相處的,也是因此,在這短短的幾年間,桃林也越發(fā)蔥郁了起來。</br> 陳長生笑道:“阿青姑娘果真聰慧過人,無須陳某多言,便能知曉這扳指的妙用。”</br> 阿青毫不謙虛道:“那是。”</br> 說到底還是因為阿青心底里都是善意,扳指落在什么人身上,其作用都是不一樣的。</br> 或許有的會人借著扳指養(yǎng)上一群惡犬豺狼,以此爭力,但也會有人借著扳指種出一片世外桃源。</br> 人與自然,本就應該是和諧共處的。</br> 幾年沒見,卻沒有半點生疏。</br> 阿青帶著陳長生在桃園里逛了逛,又說著晚上要留他吃飯,她還釀了桃兒酒,她記得長生挺喜歡的。</br> “阿青身上有安龍兄的影子。”</br> “難道不是一直都有嗎?”</br> “起初時有,后來消失了一段時日,如今那道影子又回來了。”</br> “長生你總是神神叨叨的,吃桃!”</br> “陳某吃飽了,吃不下了。”</br> “那就帶回去吃。”</br> 阿青一路上可是給陳長生摘了不少桃,都是最好最甜的。</br> 直到陳長生的衣兜里裝不下,阿青這才罷手。</br> 一邊走著,陳長生便說起了今日來的事情。</br> 阿青聽后又親自去給陳長生挑了一根好的桃木,作劍的話,折上一節(jié)粗枝就夠了,也不影響桃樹。</br> “有日有勞阿青姑娘了。”陳長生道了聲謝。</br> “吃了飯再走。”</br> “陳某桃子都吃飽了,就不吃……”</br> “多少吃一點,就一點。”</br> 陳長生見拗不過,便答應了下來。</br> “阿青姑娘,不是說好就一點嗎?”</br> “是啊,就一點啊。”</br> “……”</br> 說著一點,但阿青卻做了四菜一湯,這又怎么吃的完。</br> 陳長生這一趟算是吃了個肚兒圓,走的時候還提了一壺桃兒酒,以及滿兜的桃子,外加一根桃木,掛在了肩上。</br> “長生!”</br> “阿青姑娘還有事嗎?”</br> “過來天有更好的桃子,記得來摘。”</br> “好。”</br> 阿青笑了笑,目送著陳長生離去。</br> 她瞧著那田墾上提著衣兜的青衫先生,不由得捂嘴一笑。</br> 阿青想著,長生也太沒仙人的樣子了,落在人堆里估計沒人能認得出來,像是個潦草仙人。</br> 不過也確實潦草,甚至連陳長生自己認為什么都不是。</br> ……</br> 等到陳長生回到船風巷子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來。</br> 進了巷子拐角,卻見有一人正站在小院門前,好似等了他許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