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往火灶里添了柴火,等燃了過后便見陳長生燒水洗了鍋。</br> 里里外外都掃干凈后,陳長生便往里下了些豬油,這東西放在往年也沒幾家人吃的起,如今世道好了也就尋常了些。</br> 待到油熱了過后,便將酸菜與酸蘿卜一并下下。</br> “刺啦。”</br> 熱油之下,酸香味頓時之間彌漫出來。</br> 如意咽了咽口水,光是炒這酸菜她就覺得有些餓了。</br> 隨即她便見陳叔叔又往里加了蒜頭姜片還有一些輔料,香味也愈發濃郁了起來。</br> 陳長生看向如意,說道:“如意是不是忘了添柴?”</br> 如意回過神來,“哦哦哦!”</br> 她這時才反應過來,往里加了一塊大柴。</br> 如意抬起頭,問道:“都說神仙不食人間煙火,陳叔叔卻又不一樣。”</br> 陳長生正瞧著火候,轉頭看向她道:“陳某哪里又是神仙了。”</br> 如意目光望去,見陳叔叔手上拿著鍋鏟,雙手還泛著光亮許是因為沾了水漬拿了酸菜酸蘿卜的原因。</br> 好像陳叔叔根本就不在意這些。</br> 如意道:“書上說君子遠庖廚,君子尚且如此,更何況陳叔叔還是神仙。”</br> 陳長生聽后搖了搖頭,說道:“君子之于禽獸也,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遠庖廚也,說的是要有仁慈之心,也不是說君子就不要下廚。”</br> 如意說道:“可《齊師論》里說的不是君子不拘小節,不該束縛,從而遠庖廚而專學問嗎?”</br> 陳長生聽后頓了一下,笑道:“或許是陳某知曉的跟如意說的不太一樣。”</br> “但在陳某看來,無論君子也好,神仙也罷,到底都是人,二者亦修心、修身,若是這般小事都做不好,又何談做學問呢。”</br> “那古往今來的名人學士呢?”</br> “如意親眼見過嗎?”</br> “倒是沒有……”</br> “所以還是得親眼見過才是。”</br> 陳長生笑道:“暫且也不論什么君子神仙,陳某自認為不是神仙,更不是君子,既是如何,又何需聽這些道理。”</br> 如意聽后愣了一下,磨蹭了半天道出了這樣一句話:“陳叔叔你好歪哦……”</br> “……”</br> 貍花從一旁的柴堆里鉆了出來,問道:“歪是什么意思?”</br> 如意笑了一下說道:“這可不是什么好話,貍花可不能學。”</br> 貍花眨眼道:“那如意為什么又要說?”</br> 如意摸了摸貍花的爪子,說道:“因為如意不是好人。”</br> “那貍花也不是好人。”</br> “應該說不是好貓。”</br> “嗯,好貓。”</br> 陳長生哭笑不得,說道:“你可別把貍花教壞了。”</br> 如意說道:“我也沒說錯啊,雖然是說不做好人,但也沒說要做個壞人,要剛剛好才是真道理。”</br> 說完后她便頓住了。</br> 這樣模棱兩可的話真是讓她覺得有些熟悉,如今自己也會說了。</br> 陳長生聽后笑了笑,說道:“說的不錯。”</br> 貍花立在柴堆上,左看看右看看,不明白他們在說些什么。</br> 什么好人壞人的。</br> 它眨了眨眼,問了一句:“可以吃了嗎?”</br> 陳長生與如意的目光一同看去。</br> 貍花愣了一下道:“都看著貍花干嘛?”</br> 如意笑了笑,將它抱在了懷中。</br> 陳長生見差不多了便往鍋里加了水,隨即將腌好切塊的魚一并放了下去。</br> 要不了多久,就能吃了。</br> 鍋里咕嚕咕嚕的冒著泡。</br> 貍花聽著聲響,又瞧著那火灶里燃起的火光,它的口中低聲學著。</br> “咕嚕咕嚕咕嚕……”</br> “貍花在做什么?”</br> “學鍋子說話,咕嚕咕嚕……”</br> 如意聽后愣了一下,摸著貍花的爪子道:“怎么會有像貍花這樣乖巧的貓咪。”</br> 貍花頓了頓,問道:“如意不乖嗎?”</br> 如意想了想,說道:“也乖,但是不如貍花乖。”</br> 貍花轉頭看著她,如意也是被它忽然的目光弄的一愣。</br> 卻聽貍花說道。</br> “沒看出來。”</br> “……”</br> 灶臺前站著的陳長生聽到這話笑也不禁笑了起來。</br> 如意很是無奈,說道:“陳叔叔可以笑的小聲一些嗎。”</br> 陳長生收斂了一下笑意,說道:“下次注意。”</br> 如意輕哼一聲,低頭看向貍花道:“不是好貓。”</br> 貍花頓了頓,重復道:“不是好貓!”</br> 它沉吟片刻,不解的問道:“是在說貍花嗎?”</br> 如意再度無奈,實在是被它給打敗了。</br> 隨著那鍋蓋掀開,香味在這一刻也散發出來,魚香伴隨著酸菜的香味刺激著味蕾,惹的人口舌生津。</br> 貍花也在這一刻眼前發亮。</br> “魚魚魚魚!”</br> 它從如意懷里躍下,去柜子里將自己的小碗叼了過來,等著陳長生給它盛魚吃。</br> 很是自覺。</br> 待到夕陽西下,小院的石桌上兩人一貓,貓兒的頭如之前一般埋進了小碗里,不知吃了多少,肚兒溜圓。</br> 如意口中則是不停的贊嘆著這魚兒做的是有多好吃,是有多么過癮,一時貪嘴,又多吃了一碗米飯,幾塊魚肉。</br> 陳長生喜歡這樣平凡而又不平凡的日子,在平凡的日子里尋找著那些不平凡。</br> 街上與老翁的相遇,告示前的一眼留意,灶臺前后的閑聊平常,還有此刻黃昏,院子里的一碗酸菜魚。</br> 紅塵里不僅只有名山大川才是美的,這些,那些,這里,哪里,只要愿意去看,總是會有更美的東西存在。</br> 陳長生以為,這樣活著才有意義。</br> 也是因為這樣的一份執拗,才使得他無論在什么時候都有著想要偷懶的心思。</br> 有時候真想一直留在這里。</br> 可哪里都是一樣的,似乎久了,哪里都不愿意留他,在漂泊不定中尋找一份安定,也是一種痛苦,所以他往往只需要惦記著某一刻,就好了。</br> 待到吃完了魚后如意收拾起了碗筷。</br> 陳長生就坐在院子里跟如意閑聊。</br> 貍花躺在石桌上四仰八叉,口中說道:“貍花吃撐了,起不來了,陳好人快幫幫我。”</br>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是你自自己懶,不樂意翻身吧?”</br> “不想翻。”貍花看著天上說道:“天好漂亮,云也好看。”</br> 它頓了一下,補充了一句:“像酸菜魚,好吃。”</br> 陳長生抬眼望去,那天上的云朵,的確有一朵像是魚。</br> 看樣子,貍花的確很愛吃魚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