貍花總是覺得陳長生神神叨叨的,有些話總是說不清楚。</br> 但貍花不在意,因為陳好人對它好,沒有真把它賣掉,還給它買魚吃,地上臟也會抱著它走。</br> 真的是個很好的人。</br> “陳好人?!?lt;/br> “嗯?”</br> “沒什么,貍花就喊喊你?!?lt;/br> 陳長生也不明白它在想什么,貓兒的思緒他也猜不明白。</br> 眼瞧著時辰不早了。</br> 沒有魚兒再上鉤了,一人一貓便收了竿。</br> 今日的收獲便是兩條小草魚,外加一條大白魚,夠吃一頓了。</br> “走了,回家煮魚?!?lt;/br> “煮魚,煮魚,吃魚!”</br> 貍花很是興奮,難得它這一下午都沒瞇一會,若是放在往常,這一下午都夠它睡三覺了。</br> 回去的路要難走一些,下坡路多,又有些泥濘。</br> “陳好人小心哦,不要摔倒了?!?lt;/br> “不會的。”</br> “嗯。”</br> 一人一貓走出了湖泊,走出了山林。</br> 待到那兩旁的草木逐漸淡去,走上官道之時,陰沉了一整日的天穹卻顯露出了一抹紅霞,僅此一點,稍縱即逝,但卻也足夠了。</br> ………</br> 上京,皇宮。</br> 精美盞器顯露在眼前,絢麗奪目,令人驚嘆。</br> 當今陛下走上前去,拿起一只盞來,嘆道:“雖不是第一次見了,但此刻朕仍舊感到不可思議,這般技藝,當真是巧奪天工?!?lt;/br> 他看了看,問道:“不過好像比去年的少了一些?!?lt;/br> 一旁的太監(jiān)開口道:“回陛下,據(jù)陶工所說,今年雨水充沛,從而火候有缺,所以成品就少了一些。”</br> “的確是不容易?!毖嗳绯觞c了點頭,隨即問道:“他不是說今年要上貢一只絕世盞件嗎?為何不見?”</br> 太監(jiān)頓了一下,說道:“陛下,奴才之前也問過陶工,但陶工卻說那只盞遺失在了路上不知所蹤。”</br> “是嗎?”燕如初挑了挑眉。</br> 太監(jiān)隨即開口道:“陛下,奴才聽手下的人說陶工一向老實本分,不像是會做出欺君之舉的人。”</br> 燕如初聽后微微點頭,他轉(zhuǎn)頭看去,卻見身旁的太監(jiān)不敢抬頭。</br> 他的目光落在那太監(jiān)身上,久久不曾挪動。</br> 太監(jiān)心中壓力甚重。</br> 燕如初就這樣看了半刻鐘,卻見那太監(jiān)已然雙腿發(fā)抖。</br> 燕如初這才開口道:“告訴他,下不為例?!?lt;/br> 太監(jiān)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br> 然而陛下的下一句話,卻又讓他提到了嗓子眼。</br> “你也一樣。”</br> 燕如初道了一句,隨即便邁步離去。</br> “是,是……”</br> 太監(jiān)臉色發(fā)白,待到陛下與那隨從離去過后,他險些就摔在了地上,好一半晌都沒能緩過來。</br> 若非陛下仁慈,他說不定連命都沒了!</br> “陶生啊陶生!咱家真是被你給害苦了!”</br> 太監(jiān)長舒了一口氣,好在是陛下此次仁慈,不然真就沒命了。</br> 不過往后,陶生此人,他便不能再接觸了,雖說每年陶生給他的不少,但是此后,卻是不能再收了,這份人情也在這里徹底劃上了句號。</br> ………</br> 在那上京城門之處,陶生跨上身旁的快馬。</br> 他回頭望了一眼身后的上京城門,隨即揮動韁繩,快馬加鞭,順著來時路往回趕去。</br> “駕??!”</br> 不料還沒走出多久。</br> 卻見人駕馬追了上來。</br> “陶工!陶工留步!”</br> 陶生扯了扯韁繩,身下的馬兒也就此停了下來。</br> 待他看清來者時便拱手道:“王大人?!?lt;/br> 平安拱手回禮,隨即道:“陶工似乎著急回去?”</br> 陶生解釋道:“有一恩人在等著陶某,若是錯過了,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度相見,不知王大人此番追上前來是為了何事?”</br> 平安說道:“不是什么大事,一封家書,可否懇請?zhí)展臀規(guī)Ыo家姐?!?lt;/br> “自然可以?!碧丈c頭道。</br> “多謝陶工!”</br> 陶生將信件揣在了懷中,說道:“王大人,恕我時候不夠,便不多說了,告辭!”</br> 平安愣了一下,隨即拱手道:“陶工獨自行路,還望小心!”</br> “好?!?lt;/br> 陶生答應了一聲,隨即調(diào)轉(zhuǎn)馬頭,疾馳而去。</br> “駕!”</br> 平安舒了口氣,目光望著陶生的背影逐漸遙遠。</br> 他倒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樣的恩情能讓陶師傅做到這般地步。</br> 不過這封家書好歹是托出去了。</br> 也不知道如意看到信會不會嘮叨他,想來是會罵不少話吧。</br> 陶生行在官道之上,路過驛站也不曾停留。</br> 不料才走不過一二個時辰,天色便陰沉了起來。</br> 雨水落在他的身上,浸透了衣衫,扯亂了發(fā)絲。</br> “嘩啦……”</br> 陶生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他伸手摸了摸懷中的信件,見沒有被打濕,于是便小心護著,繼續(xù)前行。</br> 他深知若是此番錯過,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陳先生。</br> 這世間就是有這樣的人。</br> 只是為了見上一面,便不惜在大雨磅礴之中駕馬快趕。</br> 純粹,而又執(zhí)著。</br> 世間少見又幾人如此。</br> .</br> .</br> 如意忙完了繡坊的時候,待回到家里的時候,卻是聞道隔壁院子飄來一陣魚香。</br> 她放下東西后便馬不停蹄的趕了過去。</br> “陳叔叔!陳叔叔!”</br> 如意隨即進了廚房,見陳長生正在忙活,而貍花就坐在一旁等吃。</br> “快來燒火。”</br> “今天又吃魚???”</br> 如意好奇問道。</br> 一旁的貍花邀功道:“是貍花釣上來的魚!大魚!”</br> “貍花還會釣魚?”</br> 如意有些驚訝,“在哪釣的?”</br> “水里釣的?!必偦ǖ懒艘痪?。</br> 如意哭笑不得,說道:“我當然知道是水里釣的,我是問哪個地方。”</br> 陳長生道:“城外的澤水湖,這些都是貍花釣上來的,陳某一條都沒釣上。”</br> 如意頓了一下,有些驚訝道:“陳叔叔一條都沒釣上?!”</br> 她有些不太相信,于是便看向貍花,好似在詢問。</br> “真的?!必偦ㄕf道。</br> 如意眨了眨眼,看向陳叔叔,問道:“陳叔叔不會釣魚嗎?”</br> 陳長生道:“會一些,只是今日時運不濟,魚兒不上鉤?!?lt;/br> “是嗎?”</br> 如意眨了眨眼,她是覺得不太可能。</br> 除非是陳叔叔故意讓著貍花的,這還說得過去。</br> 但事實上,她卻是想錯了,與貍花一點關系都沒有。</br> 只是他陳長生心緒難平罷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