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前天上已然退去了烏云,當那天色暗淡,明月與星光也展露在了眼中。</br> 貍花吃飽了魚,趴在石桌上睡著了過去。</br> 陳長生雙手枕在腦后,目光望著那無盡的天穹。</br> 他偶爾在想,這些星星是真的還是假的。</br> 這樣玄而又玄的世界里,頭頂的天穹當真就是真實的嗎?還是如那古人口中所述一般,天圓地方,好似一個大籠子一般。</br> 陳長生看著看著卻是皺起了眉頭。</br> 不由得心緒有些煩躁了起來。</br> 那些星光好似一雙雙眼睛一般在望著他,注視著他的一言一行,將他的心思和作為盡收眼底,并且警告著他,不要越界!</br> 好似一個罩子,將他覆蓋,難以翻身。</br> “陳好人……”</br> 貍花打了個哈切,才睡醒一小會的它還是睡眼朦朧沒有精神的。</br> “貍花好暈。”</br> 陳長生回過神來,道了一句:“才睡醒是有些暈,一會就好了。”</br> 貍花往陳長生那邊靠了靠,說道:“桌子好冷。”</br> “要不然來陳某腿上睡?”</br> “可以嗎?”</br> “自然。”</br> “謝謝陳好人。”</br> 貍花跳到了陳長生的身上,趴了下來。</br> 陳好人腿上是要比桌子上暖和許多。</br> 陳長生輕輕拍了拍它的背,道了一句:“安心睡吧。”</br> “陳好人不睡嗎?”</br> “看看星光,一會便睡。”</br> “好看嗎?”</br> “尚可。”</br> 貍花也抬頭看了一眼,道了一句:“烏漆嘛黑的,什么也看不清。”</br> “……”</br> 陳長生閉上眼拍了拍它,只得搖頭一笑。</br> 貍花嘴里的話,總是讓人出乎意料。</br> 貍花將尾巴壓在了身下,隨即又開口問道:“陳好人喜歡看星星嗎?”</br> “說不上喜歡。”</br> “那就是不喜歡。”</br> “也不是不喜歡。”</br> “?”</br> 貍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br> 陳長生道:“不喜歡也不討厭。”</br> 貍花沉思了起來,最后道了一句:“好復雜。”</br> 陳長生笑道:“不偏不倚、調和折中,這是中庸之道。”</br> “庸之道。”</br> “是中庸之道。”</br> “那是什么?”</br> 貍花可不明白這些。</br> 陳長生道:“一種手段,或者說,一種看待事物的方法,可以理解成,不要太好,也不要太壞,明白了嗎?”</br> 貍花點頭道:“明白了!”</br> “貍花很聰明。”</br> “當然!”</br> 貍花隨即又問道:“那貍花是好還是壞?”</br> “自然是好。”</br> “不是說要不好也不壞嗎?”</br> 陳長生笑道:“能做到最好當然是極好的。”</br> “唔……”</br> 貍花又開始有些聽不明白了。</br> 陳長生摸了摸它的背,說道:“貍花還要多學一些東西才行。”</br> “嗯嗯。”</br> 貍花點頭,但學什么它也不太清楚,反正學就是了。</br> 陳長生點頭應了一聲,隨即道:“睡吧。”</br> “好~”</br> 貍花趴著閉上了雙眸,在月光的照耀之下它的毛發發亮,顯得尤為好看。</br> 陳長生輕輕拍著它的背,心中思索起了該如何是好。</br> 立下地府,本該是一件順應天道的事。</br> 但其中的前提便是,地府最終也會落在天道的目光之下,這對于陳長生而言,便失去了意義。</br> 這也是為何需要滿月,為何又需要再創小世界的緣故。</br> 可如今自己的目的與意圖恐怕都已被天道知曉,那后面又該怎么辦呢……</br> 陳長生心里沒有任何底,倘若真的對上天道,他也不知自己有沒有勝算,就算是有,恐怕也并不高。</br> 一時間,他也不知該何去何從了。</br> “唉……”</br> 小院里傳出了一聲長嘆。</br> 昏昏欲睡的貍花聽到了這道嘆息聲,迷迷糊糊的道了一句:“唔……”</br> “墨玉說,不能嘆氣,會,會變老,唔……”</br> 話說完后,它便也就徹底睡了過去,沒有聲響。</br> 陳長生笑了笑,“你啊……”</br> 他搖了搖頭,沉默片刻自后卻又覺得貍花說的很有道理。</br> 的確要少嘆氣。</br> 夜深了,院里的聲音也慢慢淡了下去。</br> 一夜無話。</br> ………</br> 清早的光亮落進院里。</br> 早間便有人等在了門口,沒聽到院里有動靜,便一直等在門口。</br> “咯吱……”</br> 一道開門聲響起。</br> 走出門的如意打著哈切,正要去陳叔叔的院里,卻不曾想在門口看到了一道身影。</br> “啊,你又來了?”如意道了一句。</br> 王興盛手中端著面,微微低頭道:“見過如意姑娘。”</br> 如意問道:“在門口做什么?”</br> 王興盛道:“我娘另外改良了一下面料方子,特意讓我來送給陳先生嘗嘗。”</br> 如意眨了眨眼,目光望去,說道:“還不錯啊。”</br> “不過,只有一碗?”</br> 王興盛反應過來,說道:“這…下次,下次給姑娘帶。”</br> “真的?”如意笑問道。</br> “作不得假。”</br> “那我可等著。”</br> 如意笑了笑,隨即問道:“對了,你還沒回答我呢,怎么在門口站著,不進去?”</br> 王興盛道:“怕打擾了先生休息。”</br> 如意聽后道:“你這人,怎么這么老實,如果陳叔叔不醒,那你豈不是要一直這么端著,久了這面還怎么吃?”</br> 王興盛張了張口,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br> 如意看著她搖了搖頭,說道:“我來。”</br> 她來到門口,隨即大大方方的扣響了門栓。</br> “陳叔叔,起床了!!”</br> 如意喊了一句,院里便有了動靜。</br> 貍花被喊醒了,于是便快步跑了過來,一躍而起,將那門栓給取了下來。</br> “啪嗒。”</br> 如意推門而入,卻沒見到陳先生。</br> “如……”</br> 貍花正要開口,卻是忽的一頓,發現如意身后站著一個人,它連忙閉上了嘴。</br> 王興盛愣了一下,它恍惚了一下,問道:“如意姑娘,方才……”</br> 如意裝作不明白的樣子,眨眼問道:“怎么了?”</br> 王興盛張了張口,又看了一眼那只門口的貍花貓。</br> 莫非是剛才自己聽錯了?</br> 他心中也不再多想,只當是自己沒睡好聽錯了罷了。</br> 如意走進門去,左右看看,卻見陳叔叔正躺在椅子上睡的深沉。</br> 她愣了愣,心中不禁暗道。</br> ‘陳叔叔居然沒睡醒?’</br> 這都什么時辰了,若是放在往常,陳叔叔早便醒了吧。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