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將那一頁篇章接過手中。</br> 目光望去,卻見那篇章上寫有四字。</br> 《諸神敕令·其一》</br> 陳長生問道:“既是如此,山君又為何要將其交給陳某呢?”</br> 山君不語,一句話都不解釋。</br> 陳長生見此便也不再多說什么,他站起身來,隨即朝著廟外走去。</br> “陳某告辭。”</br>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又回頭望了一眼。</br> 他先是看向了那孩童,隨后目光卻是落在了那沒有面龐的神像上。</br> 陳長生開口道:“山君既為山神,那為何這廟宇牌匾上不僅無字,甚至連神仙上都沒有面容呢?”</br> 山君沒有看他,依舊沒有解釋。</br> 陳長生拱了拱手,說道:“陳某明白了……”</br> “也多謝山君。”</br> 隨即他再也沒有回頭,離開了這里。</br> 孩童抬起頭來,目光往外望去,他張了張口,最終卻是搖了搖頭。</br> 這不是他要等的那個陳長生。</br> 他要等的,是那個心有大恨的陳長生。</br> ‘猜到了又能怎么樣呢……’</br> 孩童在那廟中長嘆一聲,他撐起手來,慢慢的閉上了雙眸。</br> 這一睡,又不知要多少年。</br> ………</br> 為何那神像會無面,為何廟宇又沒有牌匾?</br> 陳長生大概猜到了些許。</br> 這是一種手段,讓山君能成為鬼神,卻又不受天地束縛的手段,他是鬼神,但卻又不在天地的管轄之內。</br> 這樣一來,山君便能以鬼神的存在長生不死,只要有人告訴他,那他便能知道古往今來的所有事情。</br> 陳長生并沒有懷疑山君說了假話。</br> 相反的,他覺得山君的確知道所有的事情,或許除了玉萱之外,也沒有第二個人了解的更多了。</br> 陳長生也清楚,若是他鐵了心要問的話,山君不見得不會告訴他。</br> 但這真的是山君想說就能說的嗎?</br> 無論是老龍王還是狐珺晗,都懼怕那般因果,山君為鬼神之軀,雖以手段避開了天道束縛,但當真天道就完全不知道他的存在了嗎?</br> 顯然不是的。</br> 山君的沉睡已經他長久的存在。</br> 不由得讓陳長生想到他在等待著什么。</br> 等待某個時刻。</br> 或許,只能說是或許,山君存在的意義,就在于告訴他一切,然而說出這一切,便也就是他的死期。</br> 這或許對于山君而言是解脫。</br> 但陳長生卻不愿如此,一方面是山君說的的確不錯,如今的他還不配知曉這一切,另外一方面,也是他自己說的,謀此一事,在問前世往生。</br> 但究竟是如何,陳長生也說不明白。</br> 只要自己此行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便已經足夠了。</br> 三月十三,魔神之井。</br> 三十三重天,南園。</br> 陳長生眉頭微皺,說道:“三月十三,我如何能趕上……”</br> 那個時候,他根本就還沒有醒來。</br> 雖然知道了答案,卻如今卻又讓他陷入了一個難題。</br> 鐘正元見陳長生走了出來,他連忙迎了過來。</br> 陳長生回過神來,抬頭望去,卻見天機山的眾多長老不知何時也來了這里。</br> “陳先生。”</br> 鐘正元喚了一聲。</br> 陳長生點頭回應,問道:“這是……”</br> 鐘正元問道:“方才天機山震動,不知陳先生跟山君之間,發生了些什么?”</br> 陳長生頓了一下,隨即解釋道:“讓諸位受驚了,方才陳某與山君切磋了一翻故而惹得天機山震動,山君如今無礙,只是陳某走后,山君便睡過去了。”</br> 塵道求上前問道:“當真無礙嗎?”</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無礙。”</br> 塵道求帶著幾位長老進了山谷中的廟宇,一翻查探過后才松了口氣。</br> 于是眾人也就沒有再攔著陳長生。</br> 鐘正元開口道:“我送陳先生出山門把。”</br> 陳長生頓了一下,點頭道:“有勞了。”</br> 鐘正元招來仙鶴,載著陳長生往那山外而去。</br> 仙鶴穿過層層濃霧。</br> 在此之間,鐘正元開口問道:“陳先生跟山君聊了些什么?魔域的事可有下落。”</br> “的確是找到了魔域所在,只是……”</br> 陳長生搖頭一嘆,便不再說了。</br> 鐘正元問道:“魔域行不通?”</br> “算是吧。”</br> 至少陳長生不知道該怎么讓自己在三月十三醒來。</br> 趕不上時候,他也就根本見不到那神魔之井。</br> 鐘正元聽后道:“無礙,以陳先生道行,自然也會找到另外的法子,只是時間問題罷了。”</br> “嗯。”</br> 二人乘著仙鶴穿過了云霧。</br> 迎面卻是撞上了在那山外巡視的弟子。</br> 鐘正元本不想停留,可見了那仙鶴上的少年時卻是想起了什么,于是便緩了些許。</br> 那仙鶴上的弟子見了來人,隨即拱手道:“見過師尊。”</br> 鐘正元見此點了點頭。</br> 可當那仙鶴上的少年看到仙鶴背上的另外一人時卻是忽的頓住了。</br> “誒,你你你……”</br> 陳長生拱了拱手道:“小道友,我們又見面了。”</br> “先生之前見過他?”鐘正元意外道。</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先前便是小道友將陳某給攔在外面的。”</br> 那仙鶴上的少年道:“我明明記得你走了,怎么會從山門出來?”</br> 陳長生笑道:“只是障眼法罷了。”</br> 鐘正元左右看了看,對那少年道:“游七,你可知,這位先生是何人?”</br> 游七頓了頓,再度看向陳長生。</br> 他卻是什么都回憶不起來了。</br> 鐘正元撫胡一笑,說道:“你忘了是何人將你送上山來的了?”</br> 游七頓了頓,經此一提醒猛然間反應了過來。</br> “我想起來了!你是流云觀的道長!你是那位先生?!”</br> 陳長生微笑著點了點頭,說道:“小道友,好久不見。”</br> 張小七張了張口,他不曾想自己會再見到這位先生。</br> 他連忙問道:“先生,我爹娘如今怎樣了?可還安好?”</br> 陳長生頓了一下,卻是沉默了下來。</br> 張小七見此一愣,“先生?”</br> 陳長生道:“令尊已然逝去,但亦是壽終正寢,還請小道友節哀。”</br> 張小七聽此心中一怔,好似被鐘撞了一下。</br> 他的神情恍惚了一下,險些從那仙鶴身上跌落。</br> “游七。”</br> 鐘正元上前將其扶住。</br> 張小七卻是低著頭,輕聲道了一句:“師尊,我沒事……”</br> 可他說話的語氣,卻好似脫了力一般。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