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襄已經不是從前的那個大襄呢,北漠也不再是從前那個北漠。</br> 這樣突如其來的劫難,讓這世間的所有規矩幾乎都被打亂了,人們茍延殘喘,民不聊生,至今卻要到別國他鄉來尋求安身之所。</br> 可笑、可悲、可嘆……</br> 陳長生喝下一口酒,他看向了外面的街道,走的時候,他只想看看西北到底是如何的混亂,如今折返,卻又好像抱著同一個目的。</br> 他輕嘆一聲,暗嘆這世間多變。</br> 稍作歇息之后他便出了店鋪,在這江古城中閑逛了起來。</br> 值得一提的是,他看到了供奉仙官的廟子,似乎是才建了沒兩年的。</br> 仙官的神像身著黃袍,眉目兇戾,身旁環繞著一只老虎,香火在鼎中裊裊升起,有香客祭拜,但卻只是少數。</br> 廟子中有北漠人,也有大襄人士,所求也皆有不同。</br> 陳長生看向那神像,認出了他就是涂虎。</br> 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廟子應該是在北漠還沒有占據此地的時候就建立起來的。</br> 而如今這個廟子已經失去了神性,雖好說仍有香客,但香火之力卻已經無處所去。</br> 涂虎受的大襄皇帝冊封,但這里已經不是大襄了,這這兒也就不是他的管轄之地了。</br> 陳長生搖了搖頭,離開了這里。</br> 他要出城往大襄而去。</br> 比起之前城外的路要好走許多,不再是漫天沙塵,周圍的樹木與山林里逐漸茂密了起來。</br> 走到一處城外的村莊,這里已經荒廢了,屋子都已經破爛,但依稀可以看到曾經此地有人生活的痕跡,若是沒有這忽如其來的亂世,或許這里還是跟以前一樣。平靜祥和。</br> 然而就在陳長生要挪開目光的時候,卻突然間發現在那寂寥的村莊之中有一位老人正坐在那屋檐門口。</br> 老人家枯坐在門前,好似在等待著什么。</br> 陳長生邁步走了過去。</br> 老人家抬起頭也看見了陳長生,他張了張口,可見牙齒都已經要掉完了。</br> “你,你找誰啊。”</br> 他說話有些磕磕巴巴的,眼里也有著茫然。</br> 陳長生說道:“我就是路過此地,以為這里已經荒廢,沒曾想還有一位老人家在這,所以就過來看看。”</br> “哦哦……”</br> 老人家點了點頭,說道:“他們出去了,這會沒有人在。”</br> “嗯……”</br> 陳長生問道:“老人你在這里待了多久了?”</br> 老人家眨眼道:“記不得了。”</br> “怎么只有你一個人。”</br> “沒有啊,他們只是出去了,等一會兒就回來了。”</br> 老人家眨眼說道。</br> “出去了?”</br> 陳長生頓了頓,看向了那一圈毫無人氣的且又破爛的房子。</br> “什么時候出去的?”</br> “天亮就出去的誒。”</br> 老人家說道:“后生你要找誰啊?”</br> 陳長生頓了頓,搖頭道:“陳某不找人。”</br> 他覺得這位老人家有些怪怪的,一開始以為是什么孤魂野鬼,但仔細看了看,卻確定他的確又是人。</br> “那你來干嘛?”老人家這樣問道。</br> 陳長生說道:“陳某……”</br> 他看了一眼老人家,再度看向他的目光時候,卻是發現了什么。</br> “哦……”</br> 陳長生明白了過來。</br> 這位老人家大概是有些神志不清,也就是精神上出了些問題。</br> “老人家你等了多久了?”</br> “多久了……”</br> 老人家忽然愣了一下,他摸了摸頭有些沒反應過來。</br> “對啊,我等了好久了?”</br> 老人家開始懷疑起了自己的記憶,想了半天也沒能說出個所以然來。</br> 他的目光忽然呆著,好像沉浸在了某種回憶里。</br> “老人家?”陳長生問了一句。</br> 老人家回過頭來,眼神直愣愣的看著陳長生。</br> 忽然之間,他的眼眸之中浮現出了淚水,一瞬之間就泛起了微紅。</br> “怎么就只有了我了,怎么就只有我了……”</br> 老人家的口中嘀咕著這一句話。</br> 他的手臂顫抖著,好像有些難以接受這個忽然發現的事實。</br> “二娃!二娃!”</br> “二哥你們在哪里!二哥!”</br> 老人家忽然起身往四周喊去,好像一瞬之間幻想自動場景忽然破滅,顯露出了淋漓的真相。</br> 陳長生看著這一幕,他張了張口,卻又說不出話來。</br> “老人家。”</br> 他連連忙上前去拉了一把這位老人家。</br> “人呢,人去哪里了?他們沒回來?他們沒回來?”</br> 老人家帶著哭腔對陳長生說道。</br> “他們……”陳長生有些回答不上來。</br> 可忽然之間,老人家的眼神卻變得有些傻愣。</br> 在短暫的沉默之后,</br> 老人家又看向了陳長生,忽然冒了一句。</br> “你是誰啊?”</br> 陳長生愣在原地。</br> 他放下了手,顯得有些無措。</br> “我認不到你!”</br> 老人家道了一聲,往后退了幾步。</br> 此刻他好像是個孩子一樣。</br> 陳長生環顧著這一片荒涼的房屋,山澗的鳥咕咕的叫著。</br> 好像在某一瞬間,他在老人的回憶里看到了這個村子祥和安寧的一幕,可如今卻已經人去樓空,皆是寂寥。</br> 老人家瘋了。</br> 陳長生不禁心想,若是他也像老人家這樣活在回憶與現實之中,那自己有朝一日會不會變成像這位老人家一樣呢。</br> 當所有人都走了,自己又該如何自處。</br> 陳長生喘了口氣,突然間又有些茫然了。</br> 臨走的時候,他在老人家的身上留下了一道法力,這道法力可以保佑這位老人家不受侵害,但陳長生卻并沒有解決了老人家的神志不清。</br> 因為他分不出來,自己這樣做到底是好還是壞。</br> 這樣悲催的世道,讓很多事都變得沒有了道理。</br> 走出了村子之后,陳長生不禁回看了嗯一眼這座寂寥的村子。</br> 如今此地唯有一個瘋癲的老人。</br> 他舒了口氣,再沒回頭。</br> 陳長生也忽然意識到前面的路還很長很長。</br> 走了許久之后,他發現遠處的山林之間,有騎著馬的北漠人巡視著四周。</br> 若是不出意外,再往前就是大前就是大襄境地了。</br> 陳長生躲過了北漠人的巡視,越過山林,眼前的視線也逐漸開闊了起來。</br> 山澗寂寥的蟲鳴鳥叫在耳旁響起。</br> 他忽然有些想念那討嫌的貓兒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