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榮事理什么都明白,他只是不愿去接受這些現實罷了。</br> 或許是記得當初康王賞識他的恩情,又或許是自己對于曾經的主上還有期盼。</br> 它并沒有用理性的目光去看待這些,反而摻雜了人情之中,從而欺騙了自己的內心。</br> 人都是復雜的。</br> 齊掌柜知曉此時已經不是自己再能打擾的時候了。</br> 索性他吃了個飯之后就說自己有事情要忙,便匆匆的離去了。</br> 臨走的時候,陳長生將一封信件交給了他:“勞煩將齊掌柜找個人將這封信件交予蕓姑娘。”</br> 齊掌柜愣了愣,隨即應了下來。</br> 當晚就差了人將信件送往了青山城。</br> 院子里邊就剩下榮事理跟陳長生兩個人。</br> 陳長生吃了個囫圇飽,坐在那院子里的樹下枕著腦袋歇息。</br> 他的模樣好是玩世不恭,十分消遣。</br> 榮事理卻是十分苦惱,他此刻正坐在石桌前思索著該如何改變西北的現狀。</br> 他任舊抱著希望。</br> 許久過后,陳長生來到了石桌旁,看了一眼他所寫的東西。</br> 榮事理回過神來,轉頭看向他。</br> 陳長生看那紙上所寫,問道:“所以你想以商路入手,再慢慢去改變這一切?”</br> 榮事理點了點頭,說道:“只有這樣才能讓王爺引起注意。”</br> 康王身為一位武將,他除了在乎自己的軍隊之外,其次就是銀錢了。</br> 陳長生看了他所寫的東西,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商人跟經濟是息息相關的,這里面的彎彎繞繞有很多。”</br> “你說說看。”榮事理說道。</br> 陳長生道:“你看你這里所寫的,增發銅幣,其因是因為大多數的錢都掌握在了士族手里,但實際上,這樣盲目的增發貨幣也是行不通的,這是有規律可言的。”</br> 榮事理聽后愣了愣,說道:“增發銅幣,還有規律可言?”</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發多少,其實都是可以大致估算出來的,這取決于供需關系,還有物價的情況,更是關乎于國家經濟,隨意增發的話,很有可能會導致更加眼中的經濟潰敗,國破家亡也不是不可能的。”</br> 榮事理看著他,問道:“我卻是從未聽說過……”</br> 陳長生聽后笑道:“你沒有發現現在錢越來越不值錢了嗎。”</br> “戰亂之后,糧食米面的價格飆漲,同時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也都有漲價,比方說,以前的時候些許錢能買一斤米面,但到了現在,還是那么多錢,但卻連半斤米面都買不到,如果單純是米和面的漲價其實也還沒什么,但周邊的許多東西卻都因此漲價,這就間接的導致了貨幣的貶值,也就是錢變得不值錢了。”</br> 榮事理搖了搖頭,說道:“這都只是暫時的,很快官府就會出面平衡市價,不應該說是銅幣貶值,這只是漲價而已。”</br> 陳長生笑問道:“那你說,糧食現在何價,往年又是什么價錢?”</br> 榮事理聽后頓了一下,卻是有些說不出話來。</br> 他陷入了某種沉思。</br> 銅幣還有經濟……</br> 陳長生說道:“在增發貨幣上,你還是要好好想想才是,這一旦出錯,后果可是難以承受的。”</br> 榮事理看向他,說道:“你再與我說說吧。”</br> 陳長生擺了擺手,說道:“陳某困了,明天再說吧……”</br> 榮事理聽后有些無奈的看著他道:“你是不是故意的?”</br> 陳長生笑道:“一言一語說不清楚,你若是現在讓我口頭跟你說,陳某也不見得完全能說清楚。”</br> 榮事理看向他,思索了片刻后道:“想清楚了,便和我說。”</br> 陳長生聽后笑道:“行。”</br> 榮事理隱隱有些期待。</br> 他總覺得陳長生能給他帶來一些別樣的驚喜。</br> 他也不再去想西北的事,而是問起了陳長生。</br> “你跟唐氏商行的人很熟嗎?”榮事理問道。</br> 陳長生想了想,說道:“跟他們東家認識而已。”</br> “你這恐怕不只是認識這么簡單。”</br> 榮事理說道:“據我所知,少有人能成為唐氏商行的座上賓客,更別說方才那位掌柜不僅給你安排了這樣一處院子,還親自來送了吃食。”</br> 陳長生聽后頓了一下道:“你不也認識一位掌柜嗎,你好歹也是康王的謀士,人家不至于不敬你吧,不也一樣會把你視作上賓。”</br> 榮事理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你說錯了,我的確與洪掌柜相識,但那只是他,不是唐氏商行。”</br> “嗯?”</br> 榮事理說道:“唐氏商行的影響力可是非同凡響的,人家也不需要巴結我這樣的人,好些年前天下還未生亂的時候,唐氏商行便掌管了天下各地的商道樞紐,基本上所有的貨物都會經過其手,其下附庸的商人更是數不勝數。”</br> “當時朝堂里還有許多的朝堂命官都是他們一手資助起來的,而且早年也與數位王爺關系密切,如今各立天下的四位王爺,也與他們有人情往來,到現在也還不曾休止,以至于在這樣的世道之下,唐氏商行硬生生的開辟出了一條商路,讓幾位王爺的封地之間互相通商,這樣的影響力,是讓人望塵莫及的。”</br> 陳長生聽后不禁呢喃道:“那豈不是說富可敵國……”</br> 榮事理點頭道:“可以這么說吧。”</br> 他頓了一下,卻又說道:“但是其中還有一些道理我也一直沒想明白,誰人都知道唐氏商行富庶無比,但卻沒有任何一位王爺動過心思,也不知道其背后到底站著些什么。”</br> “而且,如今的唐氏商行也是一個威脅,被商人掌握住經濟命脈可事一件尤為兇險的是,但幾位王爺,卻還是接受了,我至今都不明白為什么。”</br> 陳長生聽到這話也不禁思索了起來。</br> “唐明鏡這小子……”</br> 倒是讓陳長生也有些看不懂了。</br> 榮事理看向陳長生道:“所以我才好奇,你到底跟他們是什么關系。”</br> 陳長生擺了擺手,說道:“就是一位故人而已……”</br> 榮事理見他不說,也不再詢問,轉而道了一句:“不過你這倒是讓我知道了,我真是抱了一條大腿。”</br> 陳長生笑了笑,卻也不作回答。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