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三爺長嘆一聲,說道:“世事無常,當年你是茶樓的伙計,我是紈绔少爺,后來你學起了說書,我卻被抄了家,好在我們遇到了陳先生。”</br> “輾轉數年,你成了名滿天下的曹先生,而我所成之書也被世人熟知。”</br> “一切都好起來了。”</br> 金三爺舒了口氣,說道:“可是,莊掌柜不在了,金府也沒了,青山城也變了模樣,可笑的是幾十年間連朝堂都換了模樣,一年一個樣。”</br> 曹發聽著他的話,不禁輕嘆一聲道:“你總是想這么多,怎么能過的舒心呢,都一把年紀了,得活的輕松一點。”</br> 金三爺聽后話不禁笑了一下,說道:“你是說書的,我是寫書的,我定是要比你想的多的。”</br> 曹發咧嘴一笑,擺手道:“得,你可別折騰我了,我現在啊,能不去想以前的事就不去想,越想,就越不想活……”</br> 金三爺卻好似硬要扎他一刀,問了一句:“知書也不想了?”</br> 曹發聽后愣了一下,拿起茶杯就要砸他。</br> 金三爺連忙將手擋在身前,說道:“誒誒誒,君子動口不動手,怎么說兩句你還急眼了呢。”</br> 曹發哭笑不得,說道:“也就是你了,要是換個人,這茶杯不得砸爛了才怪。”</br> 金三爺放下手來,說道:“我還不明白你嗎,你一個說書的,嘴里面就少有幾句真話,你說你不想了,其實心里面想的要死不活的,若是有人跟你提起,你一樣是開心的。”</br> 說著他又添了一句。</br> “尤其是知書。”</br> “你還說!”</br> 眼瞧著那茶杯就要砸下來了。</br> 金三爺連忙擺手道:“不說了,不說了,咱們聽書,聽書。”</br> 曹發無奈一笑,但其實金三爺這些話也的確說到點上了。</br> 他的確就是這樣一個人。</br> 知書走了……</br> 這大抵是他曹發除了娘親之外唯一惦記過的女子了。</br> “世事無常啊……”曹發嘆了一聲。</br> 金三爺聽后連忙抓了一把蕓豆塞進他手里,說道:“吃蕓豆,不準再說了。”</br> 曹發點了點頭,也不再說起,拿了顆蕓豆塞進嘴里,嚼吧了起來。</br> 金三爺微微出神,往那后邊看了一眼。</br> 但卻只是這一眼,卻讓他愣了一下。</br> “誒?”</br> 金三爺頓了頓,轉過了身去。</br> 他的目光正看著一個走出茶樓的人。</br> 那人穿著一身青衫,卻只看的清一個背影。</br> 金三爺不禁揉了揉眼睛,他莫名感覺那一身青衫的身影尤為熟悉。</br> 看不清面容,但就算看清了,金三爺卻也不一定想的起來,畢竟都過去這么久了。</br> “看什么呢?”曹發問道。</br> 金三爺張了張口,說道:“剛才走出去一個,那背影瞧著,真像是陳先生。”</br> 曹發愣了一下,說道:“你怕不是年紀大了,眼花了?”</br> 金三爺聽到這話白了他一眼,說道:“妖魔鬼怪我都見過,一眼就瞧的出來,怎可能看錯?你以為我跟你一樣是老眼昏花啊。”</br> 曹發說道:“興許只是像而已。”</br> 金三爺聽后點了點頭,他也是這樣認為的。</br> 本以為就這樣過去了。</br> 但回過神來聽了一會戲的金三爺卻是越想越不對。</br> “唉!”</br> 金三爺嘆了一聲。</br> 曹發看向他。</br> 金三爺道:“我越琢磨越覺得像,我感覺那人就是陳先生!”</br> 他抬起頭來,張了張口后道:“不行,我得去找找!我一定要看看那人的臉!”</br> 說著,他便站起了身來。</br> 曹發見此說道:“我……算了,你去吧,我這身子實在不便。”</br> 金三爺聽后看了他一眼,卻也沒多說什么。</br> “你就在這好好坐著。”</br> 說著金三爺就跑出了茶樓。</br> 他在大街上找了起來,他也不知道方才那人往哪里走了,便在整個青山城轉悠了起來。</br> ……</br> 街上的百香面鋪有很多。</br> 一條街上總是有那么兩家,對于青山城人來說,早中晚都能吃面,百吃不厭。</br> 陳長生朝著王興盛家的面館走去,在他的記憶里,面館的確就在前面。</br> 但到了地方,卻是沒見到招牌。</br> 那間鋪子如今則是賣起了筆墨紙硯。</br> 守在鋪子里的伙計正坐在里面打盹。</br> 陳長生上前去問了問。</br> 伙計醒了過來,說道:“你說之前那間面鋪?”</br> “對,王家開的面鋪。”陳長生說道。</br> 伙計說道:“早便不開了,他家人做別的生意去了。”</br> 陳長生聽后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不知,他家在何處?”</br> 伙計看了陳長生一眼,問道:“你是他們什么人?”</br> 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陳某與王家的小郎君有些交情。”</br> “你說笑的吧。”伙計笑了一下說道:“王家的小郎君才三歲而已。”</br> 陳長生聽后愣了一下,隨即反應了過來。</br> “他都有孩子?”</br> “你說的應該是王興盛吧?”</br> “不錯,就是他。”</br> “您得是多久沒見了,連他有了孩子都不知曉?”</br> 陳長生說道:“有這么些年了,陳某也記不清了。”</br> 伙計笑了笑,說道:“你要找他的話,其實也近,往前走個五六十步,巷子里進去左拐第三家,那便多他家了。”</br> “多謝了。”</br> “小事。”</br> 陳長生走后,伙計便撐著下巴繼續打起了盹來。</br> 他按照伙計的指引走到了巷子前。</br> 進去之后左轉,第三家。</br> 停頓了一下后,便敲響了門。</br> 可敲了半天,但卻始終都沒有人來開門。</br> 陳長生想了一下,“不在家?”</br> 許久不見開門,陳長生便就此作罷了,想著下回再來。</br> 他也只是想吃一口面而已。</br> 其實百香面哪里都能吃,但到底也是有不同的。</br> 今天算是白跑了一趟。</br> 陳長生嘆了口氣,隨即便折返了回去。</br> 一路往船風巷子走去。</br> 在那街道上時,金三爺來回的望著,尋找著那熟悉的身影。</br> 但在偶然之間,在人群的阻擋之下,他們二人卻又擦肩而過。</br> 陳長生似有所感,回頭望去。</br> 可金三爺的身影,卻是被眼前街道上的形容所擋。</br> 金三爺逢人便問。</br> “打擾,不知可否見過一個穿著青衫的人?”</br> “沒見過。”</br> “多謝。”</br> “打擾……”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