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起了個大早,去街上吃面。</br> 茶樓對門的面鋪子。</br> 老人家和藹,怕陳長生吃不飽又多添了些面條。</br> 這面其實沒什么油水,相當清淡,但在茶樓門口擺著正合適,這里的客人多是喜歡吃些清淡的,想吃油水重的基本上都擺到做力工的地方去了。</br> 一碗面也相當便宜,三文錢。</br> 比那茶樓的一碗茶都還要便宜。</br> 就像是老人家自己說的,還在擺這攤子純粹就是給自己找點事做,也不是為了什么。</br> 老人家坐著跟陳長生說道:“我瞧您氣質不凡,不像是尋常的市井小民吶。”</br> 陳長生聽后笑道:“您說笑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您看那個大人物天天跑來這吃面的。”</br> 老人家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像。”</br> “像歸像嘛,不是就是不是。”陳長生說道。</br> 老人家嘿了一聲,說道:“那可說不準嘞,雖然才見了幾面,但我就覺得你一定是有本事的人,往后肯定會成大人的。”</br> 陳長生擺手道:“那不行,做大人哪有做這么個市井小民舒服啊。”</br> “做大人不好嗎?”</br> “在我看來是不好的。”</br> 老人家笑道:“你這人還真奇怪。”</br> 陳長生咧嘴一笑,問道:“聽這話,老人家是希望有朝一日也能當一位老爺或是大人咯?”</br> 老人家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不當,那可累的慌,你想想,現在全天下都在打仗,不是這里死人就是那里死人的,咱們青山城卻像是沒事一樣,嘿,這該是多難的事啊,魏王爺怕是腦袋都想破了。”</br> 陳長生聽后點了點頭,說道:“這倒是,的確很不容易。”</br> 在這樣的亂世留下這樣一片凈土,那可真是不容易。</br> 這大抵也是為何百姓愿意幫助魏王的原因,道理也很簡單,你給我飯吃,讓我活,那我就心甘情愿的幫你。</br> 老人家眨眼道:“不過說起來,這么些年下來,我都還沒見過魏王爺呢,聽人說魏王爺就住在那處大宅子里,愣是沒一個人見過。”</br> “是嗎?”陳長生眨了眨眼,他覺得魏王爺不不像是那種不喜歡出門的人才對。</br> 陳長生說道:“說不定他只是不想讓人知曉,甚至有可能他還來你這吃過面呢。”</br> “那咋可能。”老人家只當是個玩笑。</br> “我說真的。”</br> 說著陳長生已經吃完了面,他放下筷子,付了面錢。</br> “回頭再來吃面,再會了老人家。”</br> “誒好嘞。”</br> 陳長生起身就要往茶樓去,閑來無事聽聽書也挺好的。</br> 正當他走出面攤的時候,卻見一個人迎面走來。</br> 那挺著的肚子,臉上帶笑的,不是魏王爺還有誰。</br> 魏王爺看到陳長生的那一刻頓時笑容就戛然而止。</br> 陳長生看向他,上下打量了一眼。</br> 魏王爺白了他一眼,說道:“晦氣。”</br> “你那些個侍衛呢?”陳長生問道。</br> “干你何事?”</br> 傲嬌的魏王似乎不愿與陳長生多說什么。</br> 陳長生笑了一下,說道:“好大的火氣啊,方才不是還笑著的嗎,怎么看到陳某就跨起臉了,莫不是對陳某有什么意見?”</br> 魏王爺看著他,說道:“你明知故問是吧,你是不是明知故問?”</br> “哪能呢。”</br> 陳長生笑著說道:“不過你來這干什么的?你就不怕街上冒出個刺客來一刀給你宰了?”</br> 魏王爺看了他一眼,說道:“你以為這是什么地方,要是真遇到什么刺客,本王干脆也別當這個王爺了。”</br> “真是自信。”</br> “那是當然。”</br> 魏王爺眉頭一挑,擺手道:“我跟你說這么多干嘛,去去去,本王沒心理你。”</br> 陳長生微微點頭,擺手道:“再會。”</br> 魏王爺冷哼一聲,隨即走向了面鋪子。</br> “來碗面。”</br> 老人家點頭笑道:“好嘞,多來兩片菜葉?”</br> “對。”魏王爺似乎跟這位老人很熟,看起來沒少來這吃面。</br> 老人家笑道:“這兩天沒怎么見你嘞,咋了這事?”</br> 魏王爺擺了擺手,說道:“不說了不說了,一肚子氣。”</br> “好好好。”</br> 老人家也沒多問,煮面去了。</br> 陳長生瞧著這一幕不禁愣了一下。</br> “這還真是……”</br> 陳長生低下頭思索了一下,但又很快回過了神來。</br> 他不禁覺得奇妙,搖了搖頭后便走進了茶樓里。</br> 煮面的老人家問道:“你跟方才那位好像是認識啊。”</br> “啊?哪位?”魏王爺問道。</br> 老人家說道:“就是剛才那個穿青衫的先生,他方才吃完面。”</br> “他啊……”</br> 魏王爺微微挑眉,說道:“認不得,認不得。”</br> 老人家倒是一愣,說道:“剛剛聽你們說話來著?”</br> 魏王爺問道:“他時常來你這吃面嗎?”</br> “倒也沒有,昨天來過,今天又來了,聊過兩句。”</br> “誒,我跟你說啊。”魏王爺看了一眼后面,見陳長生已經走進了茶樓,這才開口道:“他可不是什么好人吶!”</br> 老人家聽后愣了一下,“啊?”</br> 魏王爺一抖衣袖,說道:“不知道了吧,你瞧這些人,穿的人模狗樣的,實際上心里壞的很,之前的時候我瞧見他……”</br> 就這么說了一大堆。</br> 總歸不是什么好事,說陳長生偷雞摸狗,說陳長生這樣那樣……</br> 老人家卻是有些愣神道:“這,不應該啊,我瞧著不像啊。”</br> 魏王爺駭了一聲,說道:“這算什么,知人知面不知心,下回他來,別賣他面了,這小子壞的很。”</br> 老人家無奈一笑,說道:“人要吃我也不能不賣吧,這不是得罪人嗎,不成不成。”</br> “嘿,聽我的,準沒錯,就別賣他。”</br> “這……”</br> “怕啥,回頭找我,他要鬧事我巴不得,我在衙門里有人。”</br> “那,那便不賣了吧。”</br> 魏王爺笑了起來,連連點頭到:“對咯,對咯。”</br> 茶樓里才坐下的陳長生忽的感覺鼻子有些癢。</br> 他喝了一口茶水,不禁覺得有些奇怪。</br> 總感覺有人在背后排詆他似的。</br> 陳長生也沒在意,轉頭便喝著茶吃著蕓豆聽起了書來。</br> 日子正好。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