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城一如往常。</br> 在魏王的治理之下,這里好像一點都沒變。</br> 沒有戰亂,沒有壓迫,百姓還是與往常一般安居樂業,陳長生慢慢的也發現,好像自己并不能幫上什么忙,這里已經很好了。</br> 但想來,這是件好事。</br> 陳長生正聽著書,坐在角落處的曹發抬頭之間看見了陳長生。</br> 他踉蹌起身,走了過來,來到了陳長生身旁坐了下來。</br> “陳先生?!?lt;/br> 曹發喚了一聲。</br> 陳長生看了他一眼,問道:“吃過飯了嗎?”</br> 曹發愣了一下,說道:“吃了吃了?!?lt;/br> 陳長生點了點頭,隨即道:“你這徒弟說書說的不錯,比陳某厲害多了?!?lt;/br> 曹發聽后道:“那倒是沒有先生厲害?!?lt;/br> “厲害就是厲害,沒什么不能說的,陳某就是半吊子?!?lt;/br> 陳長生知曉自己幾斤幾兩。</br> 曹發頓了頓,張口似乎想問些什么。</br> 陳長生見他欲言又止,問道:“你這徒弟,怎么了嗎?”</br> 曹發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徒弟的事,是學生想求先生一件事?!?lt;/br> 陳長生問道:“什么事?”</br> 曹發張了張口,說道:“先生可否讓學生…看見鬼神……”</br> 陳長生聽后頓了一下,問道:“為何忽然想看這些了?”</br> “學生……”</br> 曹發頓了一下,說道:“學生想看看,嗯,就是好奇?!?lt;/br> 陳長生看著他,曹發老了,卻越發的不會撒謊了。</br> 他思索了片刻,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br> 這對陳長生而言,并不是一件難事。</br> 但所造成的后果,卻是……</br> 曹發見先生不答,于是便道:“是學生唐突了。”</br> 陳長生恍惚間回過神來,忽的說道:“一刻鐘?!?lt;/br> 曹發愣了一下。</br> 陳長生伸出手來,在那茶杯里沾了一滴茶水。</br> 抬手之間,抹在了曹發眉心之處。</br> “你只有一刻鐘?!?lt;/br> 曹發眼中煥發出一抹金光。</br> 他頓時一怔,連忙拱手道:“多謝先生!”</br> 那腿腳不便的曹先生拖著那踉蹌的步子,卻又走的極快,轉眼間就跑出了茶樓。</br> 他的面色有些痛苦,緊咬著的牙冠使得他的腮幫子突出,但卻仍舊是一聲不吭。</br> 額頭上的青筋嘞起,走上兩步就要大喘氣,可他卻一刻都不敢停。</br> 陳長生回頭望去,他的嘴唇微張,蕓豆拿在手中,卻是遲疑了半晌。</br> 他嘆了口氣。</br> 莫名間又覺得有些后悔。</br> 或許真的不該這樣。</br> 陳長生知曉,自己這是做了錯事了。</br> 可他就是看不下去。</br> 好賴話都讓自己說了,但胡鬧的卻又是自己。</br> 陳長生不禁搖頭一嘆,不明白自己為何要這樣。</br> .</br> .</br> 那踉蹌的曹先生穿行在街上。</br> 今日趕早集,人就更多了。</br> 前面的路被密集的人群所遮擋。</br> 他抓著那有些發疼的腿,喘著氣道:“讓一讓,勞煩讓一讓……”</br> 曹先生朝著那船風巷子跑去。</br> 他要去看看,要去看看昨天夜里金三爺看見的到底是不是知書。</br> 雖說金三爺說不是,但曹發在某一刻卻感覺到了,知書好像就在身旁,這樣的錯覺讓他惦記了許久,不能忘懷。</br> 一刻鐘,一刻鐘……</br> 他拼命的跑著,那幅殘缺的身體處處發疼,他也咬著牙冠在人群之中穿行。</br> 有人不小心將他給撞到。</br> “你沒事了?!?lt;/br> 那人像扶他。</br> 可此刻的曹發心思卻全都在前面的路上,他踉蹌的站起身來,也不回答,自顧自的往前面跑去。</br> 他的口中發出呵呵呵的聲音,跑了片刻后嘴唇便有些發白了。</br> 他不敢停,他一定要親眼去見見。</br> 穿過那人群密集的街道,曹先生總算遠遠的看見了船風巷子。</br> 他跑進了巷子里,來到了那院子門前。</br> 他咽了咽干澀的喉嚨,想要伸手敲門。</br> 可在那一刻,他卻又猶豫了起來。</br> 隔壁院子的歐陽風聽到了動靜。</br> 他來到門口朝里看了一眼,見一老者站在蕓香家門前,猶猶豫豫的卻又沒敲門。</br> 歐陽風有些不解,卻也沒問什么。</br> 他索性便在門口看了起來,就當是看熱鬧一般。</br> .</br> .</br> 金三爺的書寫的差不多了。</br> 本想來茶樓給曹發看看,但卻沒見他人,反而是見到了陳先生。</br> “先生今日來的這么早?”金三爺坐了下來。</br> 陳長生道:“閑來無事?!?lt;/br> 金三爺點了點頭,他頓了頓,問道:“對了,學生想問先生一件事?!?lt;/br> “關于知書的吧。”</br> “先生知道?”</br> 陳長生點了點頭,說道:“你昨天不是見過她了嗎?”</br> “真是她?”金三爺愣了一下。</br> 他昨夜回去之后想了許久,反而還懷疑了起來,有些不確定夜里看到的那個亡魂是不是知書了。</br> 金三爺微微一怔,問道:“可是,為何知書的魂魄……”</br> 按理說人身死過后化為亡魂,除非位列鬼神陰差,否則根本就無法在人間逗留的,待久了下場便只有魂飛魄散,或是在怨氣與陰氣的催使之下化為厲鬼。</br> 陳長生道:“算是一個意外吧。”</br> 金三爺回過神來,說道:“可是昨日,她為何……”</br> 陳長生想了一下,說道:“興許…是不想讓曹發惦記吧,人已故,陰陽兩隔,其實應當少生牽連?!?lt;/br> 金三爺張了張口,片刻后他嘆了口氣。</br> “見面卻又不能相認,這……”</br> 金三爺又嘆了一聲,神色不禁有些無奈。</br> 他理解,但卻又不認同這樣的做法。</br> 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總是這般令人難以認同。</br> 陳長生看向金三爺,說道:“他方才就坐在這里,問陳某借了一法,一刻鐘內,他可以看見鬼神魂魄?!?lt;/br> “先生借了?”</br> 陳長生頓了頓,點了點頭。</br> 金三爺聽后微微一愣,有些不解的看向先生。</br> 陳長生問道:“陳某也想問問你,你覺得我這樣,到底是對的,還是錯的?”</br> 金三爺張了張口,卻又不知該怎么回答先生。</br> 是對,還是錯?</br> 金三爺也說不上來。</br> 做有做的道理,不做有不做的道理。</br> 二者其實都沒有錯。</br> 金三爺看著先生,隨即俯身道:“我替曹發謝過先生恩情?!?lt;/br> 陳長生頓了頓,他知曉,金三爺并不會告訴他答案。</br> 他只有自己去想。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