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紅錦看著那官兵貪婪的目光,她不禁皺起了眉頭,但還是將那銀子遞了上去。</br> 當那銀子端出來的時候,一眾官兵都圍了上來。</br> 甚至有的直咽口水。</br> 蕓香冷冷的問了一句:“能放行了嗎?”</br> 官兵回過神來,說道:“可以!當然可以!”</br> “放行,放行!”</br> 眨眼間,面前的人散了開來。</br> “走吧,先生。”蕓香道了一句。</br> 陳長生微微點頭,隨即回到了馬車上,催使著馬兒往前走去。</br> 貍花的頭探了出來。</br> 它回頭望去,卻聽到一陣嘈雜之聲傳來。</br> “真是闊錯啊!”</br> “嘿嘿,分錢,分錢!”</br> “怎么分?”</br> “給我給我……”</br> 一群人圍著那一盤銀子吵鬧了起來,似乎是因為如何分銀子的原因各有道理。</br> 貍花瞧著這一幕,卻是有些不明白。</br> “銀子有這么好嗎?”</br> 它回過頭來,看向陳長生,問道:“陳好人,人都好喜歡銀子啊。”</br> 陳長生聽后道:“興許是吧。”</br> 只是,這銀子卻不見得是那樣好拿的。</br> 這件事情也還沒完。</br> 說起來,他也還不曾見過蕓姑娘發(fā)脾氣,后果想來是尤為嚴重的。</br> 眼前余下了最后一座山。</br> 陳長生也不禁舒了口氣,身下的馬兒也好似為此感到高興,連綿的山路著實是讓它夠嗆。</br> 這最后一座山,總算是沒有人攔路了。</br> 一路暢通無阻,眼前的路也寬敞平坦了起來。</br> 走過了最后一座山后,他們也由此進了通華府境地。</br> 一眼望去,依舊是環(huán)繞的山巒,但總算是能夠瞧見人煙了,有炊煙自那山腳下林立的屋子中升起,越往前走,路道旁便陸續(xù)的出現(xiàn)了行路的人影。</br> 這是一條熟悉的路。</br> 早年從秋月坊至青山城,便是走的這條路。</br> 陳長生也還記得尤為清楚。</br> 有著安寧的氣息,但卻大有不同了。</br> 路邊扛著一袋糧食的老伯見了這馬車,不禁疑惑道:“外鄉(xiāng)人?”</br> 陳長生停了一下,問道:“可否向老人家問個路?”</br> 老伯問道:“你們往哪走?”</br> “雁王都城。”</br> 老伯隨即給陳長生指了路。</br> 陳長生道了一聲多謝,隨即問道:“老人家背著一袋糧食是要去做何?”</br> 老人家看了一眼身上的糧食,說道:“這個啊,是要給官府送去的。”</br> “送去官府?”陳長生想了一下,問道:“是糧稅嗎?”</br> “是嘞。”</br> 老人家點了點頭,說道:“早些交了,也安心些。”</br> 陳長生問道:“雁地的賦稅如何?”</br> 老人家聽后卻是搖頭,難看的臉色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br> “幾成稅?”陳長生問道。</br> 老人家道:“定下來的是兩成稅。”</br> “兩成稅……”陳長生頓了一下,說道:“不算太高。”</br> 在這樣的歷史背景之下,其實算是少的了。</br> 老人家抬起頭,說道:“定是這樣定的,但最后收下來,卻是不止。”</br> 陳長生問道:“實際上呢?”</br> 老人家伸出手掌,五根手指矗立,無奈的嘆了口氣。</br> “這般多嗎……”</br> 饒是陳長生也有些意外。</br> 一半的賦稅,十斤糧食,要收五斤。</br> 老人家說道:“你們是外鄉(xiāng)人,定然是不知道這些,十斤糧食,稱是稱的帶了殼的,收稅卻是要收去了殼了,十斤糧食,去了殼只剩八斤左右,稅卻要五斤,最后留在手里,也只有三斤糧。”</br> 老人家擺了擺手,說道:“與你們說這些作甚,那都城順著前面的路往左走就是了。”</br> 說罷,老人家嘆了口氣。</br> 背著那好些斤糧食繼續(xù)往前走去。</br> 老人家的身形是傴僂的,直不起腰。</br> 身上的糧食很重,是他自己一天一天種出來的,但最終這些糧食,大部分卻都不是他自己的。</br> 貍花不懂什么稅不稅的,但瞧著那老人家的背影,卻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句:“好可憐啊……”</br> 陳長生摸了摸它的腦袋,沉默不語。</br> 雁地少有什么掙錢的買賣,在加上雁王本就平庸,手底下也沒有什么可用之才,所需錢財,盡數(shù)都落在了這些平民百姓身上。</br> 這人似乎變了。</br> 世上臉上也不再有笑容了。</br> 馬車繼續(xù)往前行去。</br> 良久過后,一座新修筑而成的城樓顯露在眾人的眼中。</br> 路上的也多了起來。</br> 多數(shù)都帶著糧食。</br> 今日是官府交稅的日子,明日便要挨家挨戶去收,誰都不能錯過或是不交。</br> 許多年前,南域之地的人臉上總是洋溢著笑意,可這轉(zhuǎn)眼間,卻都是難以言喻出的難熬與痛苦。</br> “今夜便在城中歇息?”陳長生問道。</br> “聽先生的。”蕓香道。</br> 此城名為興平,興盛,太平。</br> 也是雁王親自取的名字。</br> 進了城后,最終選了一家客棧。</br> 城中并不算繁華,只因這座城池是后來修筑的,居住于此地的人并不算多。</br> 行至那城中官府門前。</br> 許許多多的人都排著隊,等著稱自家的糧食。</br> “周文光家,共二十四斤,稅十二斤!”</br> 清了皮的米落進了谷倉之中,隨著那官府的人畫了圓,這樣下來,才算是過去。</br> “下一家!”</br> 隊伍很長,多數(shù)都是一些婦人老者。</br> 在這雁地,精壯男子早便被征兵了,故而以婦孺老人居多。</br> 面前的人們多數(shù)都是面容饑荒,似乎是許久都沒有吃上一頓飽飯了,在這樣沉重的賦稅之下,省吃儉用已經(jīng)成了習慣,長久下來,人吃不飽,便變得面黃骨瘦,瞧著也沒了精神。</br> “王晨冒家……”</br> “大人……”</br> 糧食上稱一稱,那官差卻是皺眉道:“怎么少了兩斤?”</br> “大人,老朽家中之糧不夠一家人吃的,可否,可否……”</br> “去去去。”</br> 那官差極不耐煩的說道:“差一兩都不行,你且看是明日補上還是怎么,總歸一粒米都不能少。”</br> “下一個!”</br> 那老者無奈一嘆,回了頭去。</br> 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br> 家中孩子都餓瘦了,可這些糧食,還不夠交的呢。</br> 陳長生問道:“雁地的賦稅,太過繁重了。”</br> 蕓香說道:“商稅也重,足有四成,但里外都還需打點,背后的加起來,估計還要多上兩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