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香回了先生的屋中。</br> 她將那包蜜餞放在了桌上，一低頭便瞧見了那桌上放著的玉佩。</br> 她又想起了先前那玉佩飄起之事。</br> 蕓香倒也沒敢去碰，只是看了那么兩眼，隨即便去門口等著去了。</br> 卻在此刻，唐明鏡走了過來。</br> “陳先生可在屋中。”唐明鏡問道。</br> 蕓香說道：“回少爺，先生他說要隨便走走，讓蕓香先回來了。”</br> “不在嗎，那我一會再來就是了。”</br> 唐明鏡本打算離去，卻是忽的看向了蕓香。</br> 他頓了一下，問道：“你進府有多久了？”</br> 蕓香低頭答道：“蕓香進府有一年半了。”</br> 唐明鏡微微點頭，接著問道：“你覺得陳先生如何？”</br> 蕓香不明白少爺為什么這樣問，但仍是老實答道：“先生人很好。”</br> 唐明鏡笑了一下，說道：“我問的是先生待你如何。”</br> 蕓香有些猶豫，不知該如何回答。</br> “先生他……”</br> “怎么？”</br> 蕓香抬手道：“先生待我很好，先生還教我認字，先前出去還買了蜜餞，結果先生一塊都沒嘗，全都給蕓香了。”</br> 她低下頭來，解釋道：“少爺，蕓香本是不想要的，但是先生硬要給我，所以，所以……”</br> “還請少爺責罰！”</br> 唐明鏡聽到這話不禁眼前一亮，笑了一句：“我罰你做什么？”</br> 蕓香不解的看向少爺。</br> 唐明鏡想了一下，問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讓你往后都跟著陳先生，你愿意嗎？”</br> “啊？”</br> 蕓香愣了一下，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br> 唐明鏡見蕓香無措的模樣，隨即便笑了笑，說道：“我就隨便問問。”</br> 他也沒再追問下去，而是說道：“一會先生回來了記得來喊我一聲，我找先生有些事情。”</br> 說罷，他便離開了這里。</br> 蕓香站在門口，回想起少爺方才說的話。</br> 她抿了抿唇，神情有些恍惚。</br> ……</br> 城隍見陳長生將那香燭熄滅，他那顆懸著的心也落了下來。</br> 差一點！</br> 就差一點！</br> 若是當時真拜了下來，他這香火金身都得散了去。</br> 城隍跟隨著上仙出了城隍廟。</br> 陳長生這時才開口問道：“陳某并非有意上香，此次前來，也是想跟城隍詢問一些事情。”</br> 城隍低著頭恭敬的很，想來也是怕了這位先生。</br> “上仙請問，小神知無不答。”</br> 陳長生便直接問道：“人死之后被收入陰司，判官提筆判決之后，亡魂往生，再至來世，這一切都是城隍廟陰司在經手嗎？”</br> 城隍答道：“上仙所問，可是輪回大道？”</br> “不錯。”陳長生點頭道。</br> 城隍隨即解釋道：“回上仙，亡魂輪回乃是天道，城隍雖有判決之權，但最終是否會有來生，皆是由上蒼定奪。”</br> 陳長生問道：“那若是修士仙人，死后亦是歸城隍管嗎？若是未入陰司，那還會有來生嗎？”</br> 城隍聽后思索了起來，隨即開口說道：“上仙，小神上任不過百十余年，仙人亡故，小神也不曾碰上過，但據此前城隍筆錄中曾有幾句記述，所言：仙人壽盡，身死道消，魂入上蒼，歸于塵土。其中也并未提起輪回之事，也不曾提起陰司，所以小神也并不清楚此事。”</br> 他話音一轉，又說道：“應當是不歸小神管的。”</br> 陳長生呢喃一句：“這樣嗎……”</br> 城隍低著頭，說道：“正是。”</br> 陳長生微微皺眉，又問道：“那若是仙人亡魂找上門來呢？”</br> “這……”</br> 城隍愣了一下，他從未想過這種問題。</br> 陳長生忽的想到了一種可能，說道：“據陳某所知，陰司所收亡魂皆有冊錄記載，陳某若是想讓城隍大人幫我查查千百年前的某個亡魂，可否查的出來？”</br> 城隍想了一下，說道：“可有具體的時間？”</br> 陳長生說道：“只有個大概的區間，最少是七百年前，最多只是一千三百年前。”</br> “這么遠……”</br> 城隍心里也有些沒底，但他也不敢拒絕，而是說道：“若冊中真有先生想找之人，查應該是查的到，不過先生得等上些時日，畢竟這……”</br> 陳長生擺手道：“無礙的，等幾日便等幾日就是了。”</br> 陳長生告訴他若是查到了便來唐府找他，城隍答應下來之后便立馬差人去查去了。</br> 陳長生也沒有再次多留，與城隍道了一聲告辭之后便回了唐府。</br> 這時天色也徹底暗淡了下來。</br> 屋中已然亮起了燭火，陳長生見蕓香站在門口，于是便問道：“怎么不去里面看書，站在這里做什么？”</br> 蕓香答道：“蕓香在等先生回來。”</br> 陳長生抬手道：“進來吧。”</br> “是。”</br> 蕓香答了一聲，接著便隨先生進了屋中。</br> 她遲疑了一下，說道：“先生，方才少爺來過，說是有些事想找先生，等先生回來了，讓蕓香去叫他。”</br> “這樣嗎。”陳長生頓住了步子，說道：“免得多跑一趟，還是陳某去找他吧。”</br> 才進門的陳長生又折轉了出去。</br> 在蕓香的指引之下，陳長生來到了唐府的書房。</br> 此刻的唐明鏡正在念書，聽到門外傳來的聲音之后便抬頭看了過去。</br> 他連忙放下手中的事起身去迎接。</br> 唐明鏡說道：“陳先生怎的過來了，我還說去找先生。”</br> “免得多跑。”陳長生和煦笑道。</br> 唐明鏡招呼著先生坐了下來。</br> 陳長生問道：“可是碰上了什么事？”</br> “是石元他們三人。”</br> 唐明鏡解釋道：“按照先生的吩咐，我讓他們去城隍廟拜了拜，另外二人出來后便好了，但石元卻是……”</br> 陳長生說道：“城隍老爺向來賞罰分明，但這也只是對于亡者而言，你這位同窗大概是惡事做的太多了，以至于城隍老爺都不愿幫他，雖說最終也會好的，只是他要多受些折磨罷了。”</br> 唐明鏡不禁一嘆，說道：“早便與他說過此事，可他是一句話都聽不進去，如今落得如此下場，也怪不得旁人。”</br> 他也不再提起此事，而是問道：“其實明鏡尋先生而來，是有事相求。”</br> “且問便是。”陳長生說道。</br> “先生當是精通卜算之道，不然那日也不會一眼看出明鏡眼前之劫。”</br> 唐明鏡接著說道：“不瞞先生說，明鏡家中行商多年，但這些年卻是屢屢受挫，阿爹也因此事愁得不可開交，白發都多了許多，明鏡不忍見阿爹發愁，所以想請先生指點一二，明鏡自當感激不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